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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07-08第6版面所有文章内容

高原:我们血肉的故乡

第6版(文学之页)
专栏:

  高原:我们血肉的故乡
  李瑛
  西部大开发的号角已经吹响,几位青年朋友将前往采访。他们行前来看望我,近十多年来,我曾多次访问那些地方,于是便写了这首诗。
  有人说它是黑夜
  有人说它是遗忘和死亡
  到了西部高原,请首先
  俯下身子亲吻它吧
  沙碛野草都是我们
  血肉的故乡
  它是一个古老的词
  甚至比这个词更古老
  它是一个强壮的词
  甚至比这个词更强壮
  渴盼千载终于醒来
  比鱼更渴望击水
  比鹰更渴望飞翔
  它用严肃的眼睛望着我们
  已很久很久,终于
  迎来了好时光
  到高原去
  看大陆漂移,地壳升降
  看群山苍莽,江河浩荡
  去倾听青铜里的钟声
  思考佛祖的奥秘
  听讲蘸了胆汁磨剑的历史
  看千里大漠千里白杨
  以及悠悠白云下
  生生不息的我们匍匐着
  前进的黄土的村庄
  时间,埋葬着也储藏着一切
  它会用自己的方言倾诉和歌唱
  到那里去,同芨芨草对话
  它的根认识血
  叶子认识凄苦和流亡
  到那里去,叩访山头燃烧的雪
  雪上有圣洁的雪莲
  雪下有龙的骸骨和金属在闪光
  贫困养育的生命最坚贞
  凝重的石头般坚贞
  孤寂孕育的性格最倔强
  桀骜的牛角般倔强
  只有走近它,看到它
  触摸到它,然后
  紧紧地拥抱着它
  才会认识这个
  富饶、神奇、美丽、率真的世界
  才会认识这些词
  崇高、圣洁、质朴、勇敢和悲壮
  才会懂得
  金子的品质、岩石的硬度
  自然的纯净和沉默的力量
  我的琴弦上游的高原
  我曾无数次在那里跋涉
  那里留有我
  半个生命和半个心脏
  那里有我骑过的
  无鞍无镫的马
  有喂养我奶汁的牦牛
  至今,齿颊间仍有余香
  有我走过的小路
  趟过的河水,和与我
  久久相互凝望的星光
  到那里去,请替我
  培一把土,为黄陵古柏
  洒一碗酒,给无名烈士的
  墓葬
  去替我问候
  我住过的小村
  那小院,那小灯,那小窗
  户户浓浓的亲情
  家家殷殷的渴望
  看看他们的锅
  摸摸他们的炕
  喊一声爹,叫一声娘
  请带去我的诗,把它们
  投进江河源头
  埋进大漠戈壁
  挂在酸枣荆棵和
  胡杨、红柿的枝杈上
  到那里去
  追寻一个民族凄风苦雨的历史
  就会更深地认识
  今天的希望,明天的辉煌
  抓一把土,会听见
  时代的呼啸
  掬一捧水,会听见
  生活的喧响
  他日回来,请带回
  一片叶子或一片鹰的羽毛
  这是世纪黎明醒来的
  高原的永恒之美
  是腾飞和希望
  也许在那里呼吸的空气浅淡
  或比辽阔更狭窄
  比恒久更匆忙
  在心灵和情感深处
  会感到巨大的伤痛
  但伤痛尽头是苦
  苦的终极是爱
  哦,到高原去
  莫忘带一把利刃
  因为必须用它,也只能用它
  才能写出你对它的
  刻骨的情、铭心的爱的向往

阿拉山口

第6版(文学之页)
专栏:走进西部征文

  阿拉山口
  李忱
  最初听到阿拉山口这个名字,是在电视台的天气预报里;有时也不经意从预报中听到,山口地区最大风力多少多少级。所以我脑海里的阿拉山口,就像美国西部电影中描绘的那样,不过是荒漠无际、尘沙飞扬中的一个边境驿站,再往前就到墨西哥了。这次从乌鲁木齐乘火车去山口,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沙漠,更肯定了我的想象。可一出阿拉山口站台,就觉得哪儿不对劲了。宽敞、整洁的站前广场,火车站候车大楼,北铁大厦,口岸大厦,海关大楼……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熙熙攘攘的人群、时尚的穿着、南腔北调的口音,眼前分明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
  阿拉山口口岸位于新疆博尔塔拉蒙古族自治州的东北角,介于西部的阿拉套山和东北部的巴尔鲁克山之间,北连哈萨克斯坦共和国,山口宽约二十公里,长约九十公里,东接艾比湖。据《突厥语大辞典》解释,阿拉(Ala)一词,为花色、杂色之意。故阿拉山口为花色的山口。考古工作者已发现,阿拉山口西北侧有原始社会父系公社生殖崇拜的古老动物岩画,地质部门在位于阿拉山口南侧的艾比湖沙碛上也发现有细石器。这说明阿拉山口的人类活动历史大约可追溯到三千年前。
  阿拉山口在历史上曾是中外各民族经商、征戎、觐见、旅游和探险往返中亚、西亚的通道,也曾是伊犁至塔城的必经之路。蒙古帝国时期,阿拉山口地区为驰名中西亚的重要通道,故有“黄金通道的支点”之称。
  站在山口边防站瞭望塔上眺望,远处的艾比湖就像一块飘逸的丝绸,在风中飞舞。阿拉山口恰似一只伸出待握的手,连接起沉寂多年的丝绸之路,架起了从我国连云港到荷兰鹿特丹的欧亚第二大陆桥,传递着中哈和亚欧各国的友谊。代替昔日缓缓西行在茫茫戈壁上的骆驼队,是眼前泛着银光的钢轨,它伸向十多公里外依稀可见的哈萨克斯坦边境口岸德鲁日巴站。作为西北地区唯一的铁路(公路并举)边境口岸站,阿拉山口站是1989年10月动工兴建,1990年9月与原苏联土西铁路接轨,第二年临时开办中苏(原苏联)两国区域性货物联运。1992年6月正式开办中哈两国国际旅客联运,同年12月1日中哈正式办理国际货物联运。
  同行的乌鲁木齐铁路局宣传部长张剑平介绍说,山口地区是大陆性干旱气候区,夏季酷热、冬季严寒,最高气温四十四点二摄氏度,最低气温零下三十七点五摄氏度,是西西伯利亚南下东移气团的必经之地。这里植被稀少,狂风暴虐,是我国著名的风口,年平均风速为六米/秒,八级大风以上天气年平均一百六十多天。瞬时最大风速可达五十五米/秒。素有“冬天冻破头,夏天晒出油,四季大风吼,遍地黑石头”之称。阿拉山口的铁路职工常年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工作,最值得称道的还是他们在平凡的岗位上体现出来的祖国尊严和民族形象。站长张永清是上海人,他说:“上海话‘阿拉’是‘我’的意思,阿拉山口我就理解成‘我的’山口。”望着车站会议室圆桌上的中哈两国国旗,张站长深有感触地说,“在这里我们经常与哈萨克口岸德鲁日巴站站长举行工作会晤,脑子里不能光想生产运输任务,还有当好国门人的政治责任。”
  车站的爱国主义教育是细致、实在和具体的。在每周的升旗仪式上,职工们感受祖国的尊严、神圣的自豪感,一切为了祖国的信念都凝聚成心中的默默誓言。职工自己组建的管乐队可以说是口岸人的形象大使,他们迎接过我国驻外使节参观团、中亚西亚七国交通(铁道)部长、世妇联代表和参加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四十周年大会的中央代表团。为增进友谊,中哈双方车站每年举行一次篮球、乒乓球“国际比赛”。当运动员高举国旗步入简陋的赛场、当伴随国歌站在临时搭建的领奖台上,祖国的荣誉感、对祖国的责任感在职工们的心中油然而生,不亚于参加奥运会。车站自办的爱国主义教育史料展已成为边境口岸一道著名的风景。以爱国、爱站、爱岗为主题,职工自制五十多个展板,收集图片、题词一千多件,自编解说词、自己讲解,把中国近、现代史,国情、路情、站情都浓缩在一块块展板上。
  全国少数民族地区百名杰出青年之一的哈萨克族共产党员、副站长幸福遇到这样一件事。一次,外方运输出现质量问题影响了交车,外方人员打电话对幸福说:“我们都是哈萨克族,请你高抬贵手,事后亏不了你。”对外方人员的不合理要求,幸福有礼有节地答道:“不错,我是哈萨克族,但我属于我的祖国,有损祖国的事我想你我都不会干的。”
  对外货运交接员崔建江,一次,押运货运列车返回国内,由于外方员工违章作业,造成我方运行中的三辆货车颠覆,构成重大行车事故。面对严重事态,外方人员不够理智和友好,企图搜身收回我方持有的发车凭证(路票),以推卸事故责任。小崔急中生智,将路票巧妙藏入鞋帮。路票搜不到,外方人员又想将颠覆的车辆拖到中方一侧路段,企图破坏现场,制造假象。小崔跃上线路大声抗议,外方机车不理小崔继续前开。紧急关头,小崔便横卧道心,双手紧把钢轨,任凭外方机车步步逼近。正义与无畏的举动震慑了外方人员,机车只好在离小崔两米处停下。小崔在钢轨上紧守了四个小时,有效地保护了现场,直到我方有关人员赶到处理。在证据面前,外方承担了全部责任,为国家挽回了六十多万元的损失。
  1996年1月6日,一场暴风雪席卷阿拉山口。晚11时,515次列车进站,但中外旅客被暴风雪所阻,无法离开车厢进入候车室。焦急中,车站的喇叭响了:“请车站全体工作人员,非值班人员和能离岗的职工到站台上去!”这时,中外旅客难以置信地看到,在他们眼前出现了阻挡暴风雪的一堵“人墙”。六百多名旅客在人墙的保护下,全部安全进入候车大厅。来自俄罗斯、德国、法国、波兰、哈萨克斯坦等国旅客深受感动,他们连连称赞:“中国铁路工人好!好!”
  诗人艾青写道: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块土地爱得深沉。阿拉山口人怀着对祖国的深深挚爱,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创造出了一个个佳绩:口岸过货量年年增长,车站面貌一天比一天秀美。1991年,北疆铁路建成口岸开通时,全年进出口过货量仅为十五点五万吨。1999年进出口货运量已达三百五十四点三万吨,已成为仅次于满洲里的我国第二大铁路口岸站。

山寨静悄悄

第6版(文学之页)
专栏:边关采风

  山寨静悄悄
  和国才
  在美丽神奇的西双版纳,我常被那无边无际莽莽苍苍的热带雨林陶醉,为那奇大无比、憨态可掬的野象群着迷,被那高耸入云、直刺蓝天的望天树折服,被那傣族姑娘仪态万方、婀娜多姿的孔雀舞吸引,但最令我激动,最令人久久回味的是僾尼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情景。
  从西双版纳州州府景洪到勐伦中国热带植物研究所的路边,有一个叫孔明的僾尼山寨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无论我走到哪里,那秀丽的景象总在眼前浮现。那是一个四五十户人家的小山寨,山寨依山傍水,几十栋褐黑色的三角形屋顶,鳞次栉比,像一群熟睡的婴儿,静静地躺在山水织就的摇篮中,非常协调地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寨子前是密密麻麻的热带雨林,寨子后也是一望无边的热带雨林;寨子左边是地毯般的热带雨林;寨子的右边还是密不透风的热带雨林;寨子中,除了那几栋房子剩下的也全是热带雨林,几乎看不到人类生活的痕迹。在雨林中,成千上万种植物竞相生长,它们从地下一直挤到天空,整个林间树叶压着树叶,树枝挽着树枝,树干挤着树干,树根叠着树根,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连阳光、风都无法到达林中。这些植物生长得都十分夸张,有的火柴棍般细的藤条就有几十米长,有的藤条则如水桶般粗;巨大的豆荚长到一米多长,两三斤重,豆粒如鹅蛋般大;有的树叶就像一把巨大的伞,足有四五平方米宽;有的树根犹如一堵墙,直立在林中;有的则几百条上千条从岩头上一直伸到崖底,就像一道壮观的瀑布;有的树高七八十米直刺云天;有的树粗大无比,几个人也围不拢。有的树根变树,树变根,形成一片林子,号称独木成林。寨子周围没有田地,没有菜园,没有刀砍斧劈的痕迹,甚至连果树也没有。
  热带雨林是僾尼人的天然菜园,里边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各种植物供人们享用。这些植物不但营养丰富,而且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他们经常食用这些东西,一个个变得身强力壮。埋在地下的有野山药、野百合、臭参、野萝卜、野魔芋、野芋头;结在树上的有野黄瓜、树菠萝、野山豆、芭蕉花叶;林中水旁还长着竹笋、花椒叶、野韭菜、水蕨菜,各种蘑菇,山树胡子,老芦皮。
  热带雨林是最大的天然果园,西双版纳是中国大陆仅有的生长热带野生水果植物的地方,水果资源异常丰富,现在发现的野生热带水果植物有五十多种,如毛荔枝、刺栲、野荔枝、野杨梅、无花果、山季子、蒲桃、大叶藤葱、布渣叶、木奶果、印度栲、曼果、梭子果、酸角、番荔枝、油梨、鸡蛋果、蛋黄果、菠萝、余甘子、龙眼、红毛丹、柚子、橙子、芒果等。这些野生水果都是实生苗,生长旺盛,产量很高,其中有很多是遗传育种方面很有价值的物种资源。生活在这里的僾尼人便是这果的受益者。他们不仅采摘食用,还上街出售。换回一把把的钞票,换回了阿爸爱喝的糯米酒,阿妈爱戴的玉镯子,阿妹喜欢的小花布。僾尼族创世纪民歌《葫芦》中也这样唱道:“茫茫森林是我们的家园/豺狼虎豹是我们的家狗/孔雀百鸟是我们的家鸡/满山药草是我们的摇钱树。”
  热带雨林是僾尼人的命根子,僾尼人把热带雨林当做像人一样有生命、有感觉的灵物对待,不会随便修整它,无论生产生活都是依自然而行。如盖房子,也不辟土平地,不破自然原貌。他们的住房俗称千脚楼,根据地形,在地上栽上几百根长短不一的木棍,高处短些,低处长些,上边铺上篾巴,大抵就形成了一大块平地,再在上面盖起竹楼,使用的材料也都是从自然林地过密的林中间伐来的。房顶不是用山茅草,就是小石片,柱子、椽子、楼板、墙全是竹子做的,这种竹楼冬暖夏凉,不仅外形与自然融为一体,十分和谐,而且也适合人类居住。不破坏森林,僾尼人连烧火也不破坏树木,除了在林中捡些干枝枯叶外,他们还在房前屋后的空地种了一种叫“黑心树”的速生木,作为烧柴林。“黑心树”因树心呈黑而得名,学名叫铁刀木。这是树种中生长速度最快的一种,开始,每年可长两米左右,几年后每年长一米多。但砍伐两年后,生长速度加快,每年长三四米,两三年又可以砍伐了。由于它越砍长得越旺,连砍几番后会形成一大篷,僾尼人称它为砍不死。黑心树质地坚硬耐磨,抗虫,可做家具、房梁等。用它做柴烧,易燃耐烧,发热量大,火力猛,炭火好,一家人只要能种上几十棵,烧柴就不成问题了。
  我每次路过孔明寨,都要停下车,坐在寨子对面的山头上仔细地观察体味。早上,朝阳映红了寨子,每栋竹楼上炊烟袅袅,人来人往,充满生机,这寨子就像这块热带雨林的心脏,有节律地跳动着,给整个森林提供了无限的活力。中午浓密的森林遮住了火辣辣的日头,整个寨子清风阵阵,流水潺潺。下雨了,千条万条银线直落热带雨林,直落山寨,这时,整个僾尼寨子都变得朦朦胧胧的一片。山寨和森林把无止无尽的雨水毫不保留地吸收了。山寨中流动的小溪还是那样清,还是那么一股,几乎没有变。就像一幅巨大的画像,每看一次都有一次的感觉。第一次看它,只觉得这个山寨的僾尼竹楼鳞次栉比,和绿色在一起,就像丛林中的一片绿叶很有特色。后来再次看到它,就觉得这个寨子与大自然很好地融为一体,很有诗情画意。再后来,就感到这个寨子没有田地、菜园,连果树也没有,整个村子依山随势而建,一点也没有破坏自然原貌。进而琢磨村民们吃什么菜,烧什么柴,水果问题怎么解决,看着想着,我也慢慢地融到了这片一尘不染、洁净欲滴的土地中。

图片

第6版(文学之页)
专栏:乐凯之光

  故乡 赵瑜 摄

花落有余香——痛悼恩师戈宝权

第6版(文学之页)
专栏:心香一瓣

  花落有余香
  ——痛悼恩师戈宝权
  郑恩波
  5月15日,我敬仰的戈宝老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心痛之际,三十六年来我同戈宝老交往的一些琐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1964年8月26日,是我第一次出国留学离京的日子。为我送行的人,除了我的妻子之外,还有著名的享有国际声誉的大翻译家戈宝权。我知道,戈先生不仅翻译、介绍了许多俄苏文学作品,而且新中国成立以后,还译介了包括阿尔巴尼亚在内的东欧一些国家的文学名著。可以说,戈先生是我国译介东欧文学的奠基人之一。这样的一位大翻译家亲自到车站为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小青年送行,这怎能不叫我受宠若惊?!我们从未见过面,但他一听说研究所派一个青年出国专门学习阿尔巴尼亚语言文学,就冒着四十摄氏度的高温赶到了火车站。那一天,他兴致非常高,一见面就打开了话匣子。在一个多小时的候车时间里,他从国际形势谈到阿尔巴尼亚文学,连如何学好外语,怎么样搜集资料、作卡片等研究工作的基本功都谈到了。我强烈地感觉到,戈先生好像是要把他的全部治学经验都掏给我似的。
  在阿学习的三年时间里,戈先生给我写了好多封信,对我的学习、进修进行具体的指导。每封信都有四五页长,从头到尾工工整整,清清楚楚。记得1966年年初,为了翻译阿尔巴尼亚一位名诗人的作品,他曾专门给我写信,谦恭地向我“请教”几个阿尔巴尼亚民俗问题,毫无大学问家的架子。这年夏初,灾难马上就要落到他头上了,但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把他多年翻译出版的好几种阿尔巴尼亚诗集一本一本找齐,签上名,托人跨过千山万水,送到我的手上,而且在信中还谆谆地嘱告我:一定要把阿语真正学到手,将来从阿文直接译出这些作品,代替他的译本……
  “文革”中,像许多文化名人一样,戈宝老也被打入“另册”,靠边站了。然而,他并没有自卑感,依然挺着腰杆子做人。在那把大部分文艺作品扫进垃圾堆的灾难的日子里,有谁还到书店里买书?!又有谁还会买书送给别人?!可是,一生爱书如命的戈宝老照买不误。他节衣缩食,从每月的二十元生活费中省下几元钱,购买他认为重要的图书资料。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一个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的傍晚,年近六旬的戈宝老,披着一身雪花,到学部八号楼单身汉宿舍推开我的门,一边递给我用水红纸包的一卷儿东西,一边亲切地对我说:“听说书店里在卖一种阿尔巴尼亚地图,我赶紧去王府井买了两份儿,去晚了就没了,这份儿送给你,这东西很有用。”当时,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要给戈宝老钱,可他百般不要,转身就走了。我眼里含着热泪,直瞪瞪地望着尚还背着“牛鬼蛇神”政治包袱的戈宝老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
  1973年下半年,我把自己翻译的阿尔巴尼亚当代著名诗人德里特洛·阿果里的诗稿交给戈宝老审阅。他两天就看完了稿子,并亲自推荐给人民文学出版社。1974年阿尔巴尼亚解放三十周年前夕,一本漂漂亮亮的《阿果里诗选》问世了。这是我的第一本文学译著。它的降生,渗透着戈宝老的多少心血啊!
  那年月,我的经济情况很难堪,领着妻子女儿在人民日报招待所里栖身。戈宝老经常打发夫人和孩子来看望我们。逢年过节,不是送鱼送肉,就是送水果和点心。有一年除夕之夜,还给我的两个尚未上学的女儿每人一个小红包。至今,她们仍把这两件东西视为家珍,精心地收藏着。
  1974年隆冬,我因公赴阿尔巴尼亚访问,将妻子和女儿留在京郊萧索的荒村。年过六旬的戈宝老和夫人带着从口中省下来的细粮和营养品,冒着鹅毛大雪到泥棚寒舍,看望我那体弱的妻子和患重感冒的女儿……
  1980年盛暑,我离开郊区农村往城里搬家的那一天,戈宝老一家总动员,儿子担任装卸主角儿,培兰大姐任总指挥,连挂在院子里杨树杈上的一小串干菜,她都亲自踩着梯子拿了下来。我第二次出国进修前夕的中秋之夜,戈宝老和家人还为我饯行,鼓励我早日把塞尔维亚语学好,为更多地译、介南斯拉夫各民族的文学,作出更大的贡献……
  我留南归来后,满怀对南斯拉夫人民十分依恋的真情,一口气写下了近二十篇留南随笔、散文。戈宝老带着特别浓厚的兴趣,看了每一篇,并将自己的重要工作暂搁一边,欣然为我的散文集《来自南斯拉夫的报告》作序。不久,他又和刘绍棠同志一起推荐我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使我自少年时代就做过的作家梦变成了现实……
  近几年,戈宝老因为健康的关系,离开京都住在南京,我与他的接触虽然少多了,但他对我的关怀与厚爱,丝毫也没有减少。他的文集,每出一本都签名送给我。不难想象,在已经卧床许久,生活不能自理的情况下,提笔写字该是何等地困难!可是,即使最后一本书的签名,也依然是那样的工整、清晰。
  其实,戈宝老关爱的不止是我一个人,北京和全国得到戈宝老提携、扶持的中青年学者和专家,至少也有几十人。他把爱心献给了全社会。只说一件事就够了:根据他的遗嘱,在他逝世以后,他的亲人已经把他的眼角膜捐献出来。戈宝老这种“竹死不变节,花落有余香”的美德,永远都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常青树

第6版(文学之页)
专栏:

  常青树
  肖韶光
  在井冈山大井毛泽东旧居墙后,并排长着两棵树,红军下山后,被白匪用火烧死,直到全国解放,两棵树同时奇迹般地爆出新绿,且至今郁郁苍苍,故被称作“常青树”。
  一立足就起点很高
  在这里并肩联手
  头顶漫天阴晴
  脚底根基如磐
  纳日精月华为底蕴
  矢志不渝
  为大地常青而常青
  据说树的历史
  与两个人
  连同一个国家的命运有关
  生命的浓荫
  呵护偌大的红色摇篮
  猎猎树冠
  为当日昏睡的民族
  昭示出生机无限
  那年朱毛远征去
  腥风血雨浓
  草木过火石过刀
  长夜熬天明
  忽报枝头闹春早
  井冈人使出喊山劲
  “哎呀嘞———
  朱毛进京去赶考哟
  金榜题了名”
  坚贞守护这方圣土
  山一般沉默
  看彻几多过眼烟云
  将人间沧桑融入每条
  叶脉
  为共和国的常青
  高高扬起祝福的手臂
  哦生命奇观
  世纪遗产
  中国特色的不朽风景
  瞻仰者说
  常青两棵树
  犹如井冈人
  井冈人说不
  一棵像毛泽东
  一棵像朱德

病中杂吟

第6版(文学之页)
专栏:

  病中杂吟
  宫达非
  1999年11月11日,入北京医院割治肠癌,病榻呻吟,辗转日夜,负千年新元,误三春花树,不知半年已逝,其间诸战友悬念慰问,情深谊重,难以言表。草此病中杂吟,奉告慰藉,并申感谢于万一。
  投笔毁家赴国仇,
  回望烽烟六十秋。
  国耻尽雪长城固,
  慷慨无负少年头。
  戎装褪色著文装,
  奉使持节交万邦。
  天下大事冷静看,
  强权凌弱仍旧样。
  煌煌世史任君翻,
  几曾和平满人间。
  为求治世太平策,
  先贤求索几千年。
  当年沙场庆生还,
  赢得今日病榻眠。
  书夜不分梦中梦,
  生死槛前一步间。
  苍黄人生浑如梦,
  悟彻生死百缘空。
  儿女亲情未参透,
  犹念战友故人情。
  万国腾欢庆新元,
  披衣扶杖望南天。
  京都灯火阑珊时,
  不知新春入旧年。
  大寿八十赐乃翁,
  平生求索为一经。
  敢问二百年间事?
  和平发展归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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