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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03-19第12版面所有文章内容

遗爱在人间——悼念冰心大姐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遗爱在人间
  ——悼念冰心大姐
  臧克家
  文坛世纪老人冰心安详地走了,撇下她心爱的祖国和她的亿万读者,远行了!她慈祥的面容,宽广的胸怀,高尚的人品,将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里;她用圣洁的爱和纯真的情铸成的作品,将永远地流传下去,直到千年万代!
  2月13日,从中国作协传来冰心大姐病危的消息,我的心顿时揪在了一起。我和全家人都在祷祝她能平安地迈进二十一世纪,再亲眼看看更加繁荣昌盛的祖国,看看下一代儿童在她的作品滋润下茁壮成长!但是3月1日清晨的广播传来了噩耗,我们都悲痛万分!
  冰心大姐是我和我全家都很尊敬的文学前辈。她的《寄小读者》、《小桔灯》等不朽著作,教育了我家几代人。1923—1926年,我读中学时,酷爱新文学,她的代表作《繁星》、《春水》、《寄小读者》等诗文集,都是我最喜爱的读物。她那对大海和母亲的纯真的爱,那清新的文笔,深深地感染着我。直到1945年2月,我才和冰心大姐初次见面。
  那是一次不寻常的见面!抗战胜利前夕,国民党当局的独裁统治,使民不聊生,文化界受迫害更甚。由郭沫若领衔起草的《文化界时局进言》,要求召开临时紧急会议,商讨战时政治纲领,组织战时全国一致政府。文化人纷纷响应。诗人力扬带着《进言》从重庆市区赶来歌乐山我的住处,我在上面签了名;他还要我一起去同住在歌乐山的前辈作家冰心家里,冰心稍作考虑,也在《进言》上签了名。2月22日,重庆《新华日报》以头版头条登出了有三百多文化人签名的《文化界时局进言》。国民党当局惊惶失措,派人动员某些签名者发表反悔声明,也确有个别人登报声明,说自己是上当受骗。当有人去冰心家,问她:这名是你自己签的吗?她义正辞严地回答:“是。”那人悻悻地走了。这一“是”字,见出了冰心的风骨!
  1956年,中国作协成立了书记处,我和冰心同被调往工作。“文革”中,我们十多人被关进“牛棚”,同挨批斗,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冰心大姐豁达、镇定,从不唉声叹气,劳动之余或午休时间,有时还为同志编织毛袜子。在她心中,有一种光明必定会战胜黑暗的坚定信心与气概!
  后来,我们这些老弱先后下到咸宁文化部五七干校。算是照顾,我和冰心大姐有一度轮班看菜园。菜园在一个小土坡上,四顾无人,我们像出笼的鸟,自由自在。交班后,我总是和她聊一会儿才走。她健谈又有风趣。我们谈起在重庆初次见面时的那次签名,我说:你这“是”字,真是一字千金,掷地有声!她向我述说解放后从日本归国的心情和经过。她说,工宣队曾对她讲过:“谢冰心啊,你的材料,有些我们知道的,你不知道;有些你知道的,我们不知道。”在那种是非颠倒的特殊政治气候下,冰心大姐心里十分明白,她从不透露周恩来总理对她全家的关照和爱护。
  “四人帮”倒台后,我们同庆再度解放,心情愉快,我去过她住的民族学院的“和平楼”,她来过我住的赵堂子胡同小院。我去时,她满面带笑,向我“诉苦”:我不是民族学院的人,接待外宾,翻译英文书,都拉着我,把我写作的时间全占了。她来我家,要我陪她去寻祖居,说祖居就在赵堂子胡同一带。我们来回跑了胡同的前前后后,人是宅非,早已新楼换旧楼了。她怅然。
  我喜欢作家字,会客室里高挂着郭老、茅公、叶老、闻一多、王统照、老舍、郑振铎等十多位师友的手迹条幅。我去信向冰心大姐求字,她一直不作答。我一再催促,终于在1977年5月19日寄来了她的墨宝,我欣喜万分;更何况她写的是“敬读毛主席词二首”后的“旧作”词,真是双璧辉映。她写的词是:
  “仰望井冈山赤帜高翻巨人挥手白云端燕雀低飞天欲雨莫下征鞍百战兴犹酣怕甚艰难熊罴虎豹等闲看唤起全球无产者共越雄关”
  我马上以诗答谢:“高挂娟秀字,我作壁下观。忽忆江南圃,对坐聊闲天。”冰心大姐既谦逊又风趣地回来一信:“我的几个破字,换来了两信及一张诗笺,我总算一本万利了。老兄诗兴不浅,可喜可贺!”她这幅字,一直与郭老、闻一多先生的条幅一起高挂在我会客室的东墙上。
  冰心大姐心平如镜,十分达观。1985年9月,我得知文藻同志重病住院,去信慰问。9月9日她来信说:“文藻因心脏病于7月27日入院,8月3日起昏迷不醒……医生正在抢救,暂时平稳。人老了,总得想到身后的事,我想这也是自然规律,我把他惦念的事办好了就行……您也不要太为老友伤心。”文藻同志谢世后,直到1994年她自己住院前的近十年间,她仍笔耕不辍,又写下了《关于男人》等不少作品。1989年,我主编《毛泽东诗词鉴赏》一书,向她约稿,她欣然命笔,寄来大作《毛泽东诗词鉴赏一得》,称毛主席诗词是“大气磅礴,豪迈精深”。她还深切关怀着教育工作者、妇女和儿童,不断地为他们呼吁。她将慈母般的爱心给予她所爱的人,人们也全身心地爱着她,尊敬她。
  冰心大姐九十华诞那天,我和妻子郑曼携小女儿苏伊前去祝寿。她身披红披肩,满面春风,神采奕奕。在挂有她最心爱的梁启超为她题写的对联前的沙发上,她让我和郑曼分坐在她的身边,亲切地注视着我喝完那杯她递来的祝寿酒,她的外孙陈钢摄下了这一瞬间。这张照片,成为我家永远珍藏的纪念品。
  冰心大姐住院后,我也病倒了。几年来,我和全家都很惦念她,怕打扰,不敢去医院探望,只不时地给她家打去电话,询问病情。我们是多么希望冰心老人能健强地活到科学家所说的人类生命的极限,让她的爱和美照亮她所关爱的千千万万人的心。而今,她走了;不,她没有走!她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1999年3月6日
  附记:我年高久病,此文由郑曼代笔——克家(附图片)

图片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五四风云诞此文坛英杰
  炎黄苗裔增他国际光华
  冰心女士千古
  九六老人钟敬文敬挽

送别冰心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送别冰心
  张锲
  冰心大姐!您没有走,不能走,不会走!尽管在2月28日那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我们已经在北京医院和您告了别。但是,我总觉得您只不过是又一次安详地睡去,又一次在熟睡中做着极其欢快而绚丽的梦,飘飘然到处遨游,会见已故或久别的亲朋,饱览五洲四海的奇境……
  冰心大姐!您爱这大千世界,爱大海,爱阳光,爱鲜花,爱草地,爱儿童,爱女性,爱您身边的亲人,爱您家乡壮丽秀美的山山水水,爱您这多灾多难正在奋起的祖国,爱在这块土地上世世代代奋斗不息的人民。在这个地球上,有太多的人和事让您牵挂,让您惦念。您不会,也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们!
  冰心大姐!你不会走,不能走。您是二十世纪的历史见证人。您送走了一个世纪,如今正站在迎接新世纪的门槛上。再过二百来天,我们就要庆祝您的百年华诞。这是众多爱您也被您所爱的人们的一个共同心愿,也是我们国家和民族欣逢盛世时的一桩大喜事。我们正在兴高采烈地做着准备。您最能体察晚辈和朋友们的心情,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离开我们?
  冰心大姐!您没有走。这些天来,面对着从海内外雪片般飞来的为您送行的电报、信函和电话记录,您那慈祥、智慧、洋溢着真挚情意的面容,又时刻在我的眼前浮现;您那温暖、柔和、饱含着无限关切的声音,又一次次在我的耳边响起。在您的晚年,我有幸能够在您的身边工作,可以较多地聆听您的教诲。我和您的每一个亲人、每一个身边工作人员一样,都觉得您没有走,不会走。仿佛只要再停一会儿,您就又会从熟睡中醒来。在您那洒满阳光的书屋里,又会传出您朗朗的笑语声,您又会饶有兴味地同我们叙说在梦中记起的古典诗词,叙说一些我们大家都认为值得记忆、值得留意的事情。
  冰心大姐!在中国,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您的名字。在海外,您的名字也被人到处传诵。您的著作哺育了一代又一代中国儿童、中国青年,声誉远播到世界各地。您是当之无愧的文坛泰斗、文学大师,是中国作家和中国人民的骄傲。但您却总是那么平易,那么谦虚。始终把自己当做普通群众、普通作者中的一员。您说:“我在海边长大。小时候,我常在海边玩。在大海面前,我总是觉得自己很小、很小。我这一辈子只能做些小事情,写些小文章,和小朋友们做朋友。”伟大和渺小,从来都是相对的。把自己吹嘘成伟大的人,未必伟大;把自己看得渺小的人,也未必渺小。您还说:“言论的花儿,开得愈大,行为的果子,结得愈小。”
  冰心大姐!您是一位爱的使者。在您的早期作品《春水》、《繁星》、《寄小读者》这些著名的篇章里,处处显现出您是真诚、善良、温柔、纯洁的自身。但您也有着激昂刚健的另一面。正是由于对我们的国家民族和人民爱得很深,您也才对一切阻挠社会前进的丑恶现象抨击得愈烈愈切。您的青年时期是这样。到了晚年,您又写出了一批诸如《我请求》、《我感谢》、《无士则如何》、《落价》等尖锐泼辣的文章,产生了强烈的反响。您把手中的那支如椽大笔,当做解剖社会病态的解剖刀,务求除旧布新,促进国家发展,民族兴盛。尤其可贵的是:您不仅勇于解剖社会,解剖他人,也勇于解剖自己。1992年12月,在您的家乡福建成立了冰心研究会。那次成立会,您的女儿吴青和在北京的一些崇敬您的文学界同志也去参加了。参加会议的每一个人,都在想着:怎样表达对您的敬意。万万没有想到,您却让吴青给我们带去了一封《上“冰心研究会”全体同人书》,要求我们以一种严肃的、客观的、细致的、深入的科学态度,对您的创作进行剖析,不要有半点私情。并说,“我将以待剖者的身份,静待解剖的结果来改正自己!”这篇只有一百多字的短文,我至今尚能背诵,还多次向别人复诵过。我觉得,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文章,能够像这篇短文一样,体现出您那博大胸怀、高尚情操和无私无畏的风格了!
  冰心大姐!在您走过的人生道路上,值得人们追思和感念的事情是那样多、那样多。中国的老、中、青作家,几乎每人都可以说出一些您对他们的影响,有许多人还会深情地叙说出您给予他们细致入微的关切。尽管我们大家习惯把您叫做大姐,但在心里却是把您当做慈母看待的。1993年春天,我因心肌梗塞住进医院进行紧急抢救,家属和我都不敢惊动您。不知您从哪里得到消息,突然给我寄来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张锲,我想你!冰心”。我躺在病床上,看着您亲笔写的这七个字,不由得一阵阵心头发热,泪雨横流。此时此刻,我是多么想向您尽情地呼喊:“冰心大姐!我也想您啊!想您,想您,想您!”
  冰心大姐!您是一个豁达的人。对于死亡,一直看得很淡,想得很开。您喜欢陶渊明的那两句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说是要向他学习。我知道,您并不是真的无牵无挂,让您牵挂和惦念的人和事还很多很多。您惦念着祖国的富强,民族的昌盛,人民的安乐;惦念着教育的改革,文学的繁荣,中、青年作家的成长;还惦念着身边亲人的健康和进步,惦念着北京中剪子巷那个您在梦中梦到过的牵不断、割不断的朝思暮想的“家”。您走遍世界各地,不断的变换着住处。但是,您在文章里说:无论是福州的老宅,青岛的海军学校,北京的前园恩寺、燕南园,云南的默庐,四川的潜庐,以及伦敦、巴黎、柏林、开罗、莫斯科的一些您住过的地方,都不是您的家,只有住着您的父亲和弟弟们的北京中剪子巷,才是您灵魂深处永久的家!中剪子巷那个地方,我在几年前特地去看过,那是您的父亲在七十多年前由青岛来北京工作后和您的母亲以及弟弟们共同住过的一个小院……
  亲爱的冰心大姐,您不会走,不能走,没有走。您只不过是太劳累、太倦乏了,需要再睡上一会,好好地养息一下。那么,您就安心地、静静地睡吧,睡吧!当您从熟睡中醒来时,您将会看到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更纯净,更成熟,更完善!
  1999年3月2日—9日

花(油画)(图片)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花(油画)
  石磊

冰心老人遗札——一个编辑的哀悼和思念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冰心老人遗札
  ——一个编辑的哀悼和思念
  袁鹰
  三
  袁鹰同志:
  这是《无士则如何?》的三封回响。
  您让我在《散文世界》上辟一栏的提议,想想现在还没有把握。我最近常常觉得倦得不得了,等过一阵子再说如何?祝好!
  冰心
  十月十九,一九八八
  袁鹰同志:
  信收到。您要把那三封信整理成稿,我很赞成,不必给我看了。“你办事,我放心。”一笑!
  附上相片三张和《想到就写》第一篇,随便登在哪里。祝好!
  冰心
  十、卅一,一九八八
  *您的相片还有不同的好几张,有空来挑。
  袁鹰同志:
  我又有了一篇《想到就写》,并从“政协”又转来一封信,刚要寄出,得您信,极感。看样子《无士则如何?》的信,还有得来,不如先压一压如何?祝好!
  冰心
  十一、四,一九八八
  *看《灵魂的自白》,我心中又有一篇了。
  几十年来,在冰心老人心中占着重要位置的是三类人:教师(或者说知识分子)、妇女、少年儿童。她在报纸刊物上发表文章,在各种会议上讲话,出版书籍,所描述和议论的,大体离不开这三类人。
  八十年代中,不少领导人常说: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后来又加了一句:无兵不安。当时流传甚广,也成为安排全面工作的重要指针。冰心先生在一些会上就提出:可惜尚缺一个重要方面——无士怎么样呢?
  她说:“士,就是知识、文化、科学、教育,就是知识分子、人才。”
  有的报刊将她提出的问题公开发表,引起一些有识之士的回响。我们当时正请冰心老人为《散文世界》写一个专栏《想到就写》,于是就想到这么一个题目:《无士则如何?》其实是老人心中酝酿已久的大题目:“无士不兴,或者说无士不昌。”她根据三封响应她号召的普通知识分子和工人的来信写成文章,同时在《散文世界》和《人民日报》发表。老人几乎是涕泣陈词:“他们三位身在天南地北,却不约而同地说了同一个意思。可见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也似乎无需再多说什么了。我只希望领导者和领导部门谛听一下普通群众、普通知识分子的心声,更要重视‘无士’的严重而深远的后果。‘殷鉴不远’,只要回想一下十年大乱中践踏知识、摧残知识分子、大革文化命所造成的灾难,还不清楚吗?”她在这里明确地表达了科教兴国的愿望和见解。这位与世纪同龄的老人,到垂暮之年还念念不忘民族的振兴和国家的富强,拳拳的赤子之心,实在使人感动和感佩。
  四
  袁鹰同志:
  许久未通音问,我想您不在北京,昨捧到《秋水》,开卷即不能释手!真好。我给您打电话,却没有人接,现在写信感谢!
  我还好,只是我老伴病了,入院已将两月,每天由我儿女三对夫妇和亲戚守护,还请了特护,暂时平稳。心绪不宁,不多书。匆上祝
  撰安!
  冰心
  九、十一,一九八五
  这封信曾激起我起伏不已的心潮。
  倒不是老人对我一本小散文集作了过分的赞誉,过了十天又写一篇文章后在《文艺报》发表,而是得知文藻先生已住院两月,每天有人守护,还请了特护,病情想必不轻。我去电话问候,冰心老人仍说“暂时平稳”,表示谢意。谁知仅过了几天,9月24日,也就是她写那篇文章的第二天清晨,文藻先生就离开人世。冰心先生在“心绪不宁”的日子,还抽时间为我那本小书写评介。我读到文章时,是在接到噩耗之后。一时感愧交加,竟无语凝噎。
  吴文藻先生是我国为数不多的权威社会学家,五十年代初伉俪二人回到祖国,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不料1957年遭逢厄运,从此陷入坎坷险境。冰心先生曾向周恩来总理夫妇诉说冤愤和委屈,“他们当然不能说什么,也只十分诚恳地让我帮他好好地改造,说‘这时最能帮助他的人,只能是他最亲近的人了’……”(《我的老伴———吴文藻》,1986年11月作)祸不单行,她心爱的幼弟谢为楫和她的大儿子吴平,也同罹浩劫。好端端的一个家,突然有三个成员被恶风卷下深渊!老人后来回忆当年心境:“我头上响起晴天的霹雳,心中的天地一下子旋转了起来!”(《我的三个弟弟》,1987年7月作)除了文藻先生的事以外,她的另两位亲人的遭遇,我们许多人很长时期并不知情。平时只看到她款款细语,笑靥待人,谁能想到她心中埋藏着那么大的痛苦和愤慨、那么多的委屈和无奈呢?
  五
  袁鹰同志:
  电话知悉。附上一篇《想到就写》,收到请电知。近来又得几封从政协转到的《无士则如何?》的信,我想不必转给您了。
  有空来谈谈如何?府上想都安吉?
  冰心
  五、八,一九八九
  袁鹰同志:
  得来信,极其高兴!好久不见了,天气太热,我又走不动,也不敢劳动您来,有许多话真想当面谈!
  我情绪的确不太好。故旧凋零,几乎天天得到讣告,昨天得一封美国信,也是朋友逝世的消息。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散文世界》稿附上,长了些。“四十周年”我写了一篇《一饭难忘》给了《群言》(他们老来约稿),是关于周总理的事。《散文世界》上,我就不凑热闹了,请原谅!祝你好!
  冰心
  八、十二,一九八九
  那一段日子,她的心情确实不好。5月初,她写了悼念被她称为“可爱的年轻的儿童文学作家”刘厚明的文章《又走了一位不该走的人》寄给我。老人哀伤地写道:“厚明,你不该走,更不该不见我一面就悄没声地走了,你对不起我!”
  7月,她的老朋友金近和周扬又先后远行。金近去世,使她哀伤落泪。她很器重金近,尤其赞誉金近质朴、扎实,对儿童的了解十分深切而亲切,“是一个不但热爱儿童,而且理解儿童的作家”。金近的家乡浙江上虞为他立墓时,冰心老人特为写了墓碑:“你为小苗洒上泉水”。1990年夏天,在上虞东山的松柏丛中竖起这块用金字镌刻的墓碑时,我和许多在场的朋友和少先队员都忍不住潸然泪落。为小苗洒下泉水的人走了,而小苗很快就会长成大树的。
  “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如今老人远去,这难堪的滋味由我们来承受了。
  六
  袁鹰同志:
  信收到多日,因患伤风,所以迟复为歉。
  叶老葬事,至善一家都去了,据说至善说叶老嘱咐一切从简。但我的电报已去了,巴金也去电了,“民进”来人说叶老坟墓附近已辟一花园,十分幽雅,那就好了。
  您们对叶老葬事愤愤不平,有何根据?告诉您,我死后是一切都没有的,我已立下遗嘱。我悄悄地来,也将悄悄地去,并且没有墓地!
  冰心
  十二、八,一九八八
  叶圣陶老人归葬苏州,我和几位朋友只是听说有关方面安排得比较简单,因而在信上顺便说了几句。没有料到老人很重视此事,批评我们不该“愤愤不平”,附带说了自己的后事安排。读到“我死后……”,我先是愕然、凄然,继而释然。老人是一位乐观豁达的仁者,也是一位唯物主义者,将生死大限看得那么淡,那么透彻。
  我想起她在那篇《霞》的最后几句:
  “一个生命到了‘只是近黄昏’的时节,落霞也许会使人留恋、惆怅。但人类的生命是永不止息的。地球不停地绕着太阳自转。东方不亮西方亮,我窗前的晚霞,正向美国东岸的慰冰湖上走去……”
  是的,一个真诚的、善良的、美丽的生命,是永远不会止息的。她在九霄之上俯瞰人间,慈祥的脸上一定依然挂着宁谧的充满爱意的微笑!
  1999年3月5日(下)
  (题图:丁聪)(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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