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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07-16第8版面所有文章内容

论交朋友——替在中学读书的侄子写一篇作文

第8版()
专栏:

论交朋友
  ——替在中学读书的侄子写一篇作文*
  黄苗子
人生在世,总应该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才能得到快乐,原因不仅在于他是“五伦之一”。
五伦——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这是封建社会的社会结构。如果说,在旧社会,君臣、父子、兄弟、夫妇都是领导和被领导的、或从属的关系。那么,朋友是例外,既是朋友,志同道合,无话不谈,就可以无拘无束地交心论道,颇有一点儿“民主”味道。你是皇帝,我是皇帝的朋友,谈得投机,也可以象严子陵对汉光武帝刘秀一样,用脚搭在皇帝肚皮上,害得第二天钦天监赶忙奏称:“客星犯帝座”。我看刘秀能得天下,和他这种“交朋友”的作风有关。
在封建社会,如果统治天下的皇帝只有“君臣”关系——我说了你就得完全听我的,而没有朋友关系,平等地、广泛地听取来自各方面的不同意见,“五伦”中缺了“一伦”,这肯定不是一个治世之君。
社会主义社会,没有“君臣”关系,但有一个“民主集中制”,有一条“下级服从上级”的纪律。当了“上级”,说了算数,下级只是一个“被领导”的服从者。尤其是地方上的个别领导,对“民主集中”四个字,往往忽略了“民主”两字。因此容易“高高在上”,听不到广泛意见,有时还会被人架空起来或蒙在鼓里,对社会上的事一无所知,就发号施令,这样领导是很危险的,过去不是没有过例子。
为此,越是居于领导地位的人,就越应当有几个不是上下级关系的,能够洞察是非而又直言无讳的同志做朋友。这种朋友越多,领导就越能耳聪目明,不受蒙蔽。此乃治疗官僚主义的对症良方也。
交朋友也不是简单的事,第一是肯交,礼贤下士,不摆官架子;第二是择交,千万勿交能吹善拍,阿谀奉承,爱打小报告的小人;第三是深交,“人之相知,贵相知心”,交的是能够互倾肺腑之言的朋友;第四是广交,对某一问题请教某类专家,多听不同意见。
交朋友绝不是党同伐异,不是拉帮结派,不为互相吹捧,而应当象周恩来同志那样,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用真诚和情感,把天下人才同自己结成一片。
(注)我那在中学读书的侄子,资质驽钝,面对老师
发下的作文题,发愣到半夜,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因草此聊
为示范以启迪之。1986年7月

东昌鹅事

第8版()
专栏:

  东昌鹅事
  张国擎
东昌地处苏南宁镇山脉南端,茅山北麓,是个山无大树,地无深潭的丘陵小乡。这里人喜欢养鹅,家家都有几只,多则上百、上千,人前人后昂颈欢奔。遍地草青时,正当养鹅季,绒球般的小鹅百日便成为踱八字步的鹅公子了。一般可长到七八斤重,四季鹅、大灰鹅更是见风长,有的竟可齐人腰高,鹅瘤突起正是八月十五前后。乡俗八月半,出嫁女儿还娘亲,送父母的礼品中必备活鹅;父母回礼,亦有白鹅一对。女儿出嫁,彩妆中有白鹅相随;来客时,不用上街打肉,随手逮只宰了下酒,红烧、白煨都可以。
传说,春秋时,泰伯仲雍奔吴渡长江后便迷入一片沼泽地,幸亏白鹅领路,才安全来到宝华山中,如今山中的吴宫遗地,相传是当年泰伯仲雍奔吴的第一站,宫内曾有过泰伯骑鹅图的壁画,可见这一带养鹅的历史多么悠久。
农村富了,靠各种渠道致富,东昌人养鹅致富也不乏是条渠道。
这些年,城乡关系密切了,新的信息来了。城里人对鹅肉有了好感,说它是“素公公”,肉有营养,是食疗家禽。于是乎,东昌鹅有了出路。先是长途汽车上捎带,便人顺带,价格也低廉得很,二三元钱可以任意拎一只;接着小轻骑下来收,鹅价随着上涨,五元一只,不容许挑捡;拖拉机整车装,大卡车上堆笼子运,活鹅肉价是如今的行情。鹅儿跳出了乡下妇女粗烧整煮的大锅灶,跃上了城里人精烹细调的家宴盘。南京、镇江的街头,到处可以看到盐水鹅,国营熟食店和个体户虽然价格一样,但个体户制作干净,地道镇扬风味,新鲜味正,摊儿菜柜前围满了人。
养鹅原不指望有财发,如今却引出这么个好出路,真是“无意插柳柳成荫”呵!鹅的身价高了,再不是为农家换油盐、花布、针线脑儿了,它配得上换幢楼上楼下的新瓦房,还带凉台。
责任田包干后,农家有了剩余劳力。鹅这东西比鸡、鸭聪明,天明出窝,日落归巢,不用人多烦劳,老人、孩子都能管理。农家靠鹅发财砌新楼已不是新鲜事了。
鹅浑身都是宝,鹅肝在国际上是畅销物,可惜东昌人不晓得赚钱的门槛中有一项叫作
“综合利用”。只赚得活鹅肉的钱,其余的全是送给人家去赚了。于是年少气盛的青年们坐不住了。“得把那几成的钱也赚来,个人富了,集体也应富!”这话落地铮铮震心弦!
镇上1981年办了个羽毛球厂,进的鹅大毛都是从外地购进的,杂毛连垃圾,加上长途运输,利用率很低。羽毛球生产成了多产多亏本,不产不亏本,厂面临转产、停产的危机。
厂里的年轻人找到县领导,提出要把鹅卖出去,毛买进来的现象变一变。“比方说,办个鹅毛加工的羽绒厂,鹅毛利用率就提高了。”
县领导是1965年毕业的大学本科生,拧眉沉思片刻道:
“再来个鹅肉加工厂,岂不更好?”
羽毛球厂的年轻人乐了。他们七拼八揍,筹集资金,先办起了羽绒厂。投产十个月,获产值八十五万,并开始投入外贸羽绒制品的生产。有了积累,再上新厂,肉类加工厂应运而生,鹅肉制成的罐头行销各地,北京市肉类食品综合研究中心还帮助他们研制了“疗效嫩卤鸡”,以其肉嫩,味鲜,保持原鸡风味在市场上压倒了烧鸡、五香扒鸡和白斩鸡,畅销国内市场和东南亚。利用鹅毛空管生产牙签、杆内白粉制高蛋白饲料的厂开始筹建。羽毛球厂怎样呢?1985年产品中出口率猛增到68%以上,建厂以来共为国家创外汇七十五万美元。
东昌人乐了。
鹅给东昌人经济带来了活力,鸡、鸭家禽也纷纷献宝助劲。虽然目前这几个厂只解决了三百多人的就业,但它连饲养专业户的劳力算进去,真也是不少的一只就业队伍。更为可喜的是做到了本地资源的就地消化利用,壮大了集体经济,为国家创了外汇。
东昌的鹅给东昌带来了变化,这使我领悟出一个道理:任何变革中的新成就,正是在人们能彻底掌握自己的命运,为此而努力去奋斗中获得的。东昌人不正是这样的么?

情不自禁 不得不作

第8版()
专栏:我与散文

  情不自禁 不得不作
  刘再复
我在写学术论文时,目的感很强,总想提出一点问题或解决一点问题,而写散文或散文诗的时候,目的感则不强,常常是情不自禁,不得不写。马克思说:“弥尔顿非创造《失乐园》不可,就象蚕非生产丝不可一样,这是他的本性的实际表现。”(见《马克思恩格斯论文艺》第一册第279页)我写散文时,好象也是本性使然,不得不吐。只觉得不写时,心中有些欢乐与痛苦在激荡,心理有些不平衡,写了之后则觉得心灵获得一次解放,心情也好多了。例如3月下旬,我所崇敬的聂绀弩先生去世了,心里很难过,有点丧魂失魄似的,什么书也读不下去,后来,就写了《初祭聂绀弩》和一点散文诗,写时洒着眼泪,悲哀散发在稿纸上,生活又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我把散文看作心灵的象征,看作人格的诗化表现。散文应当多彩多姿,再现式的,表现式的,抒情式的,哲理式的,现实式的,梦幻式的,大河奔流似的,涓涓细流似的,都需要。而我自己,则用散文来写自己的心灵,写自己的志向、理想、追求,有点象传记式的散文。但不是写具体身世的“第一传记”,而是写心灵生活的“第二传记”。我觉得,散文比别的任何一种文学样式更能表现自身的人格。即使是诗歌,它也可以把自我隐藏起来,但散文很难完成这种隐藏。散文往往是把自己的心灵世界暴露无余。喜笑怒骂,都有境界之别,情操之别,人格之别。郁达夫说五四时期现代散文最大的特征是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散文都具有“自叙传”的色彩,他认为这才能体现文学“最宝贵的个性”。这些话对我很有影响,我今天仍确信,离开自己的心灵生活和人格表现,就很难有散文的个性。而现在的抒情散文要有所前进,也是需要个性的强化和主体性的解放的。
一讲起自叙,就会被指责为“表现自我”,“脱离时代”。其实,自我的心灵生活也有时代生活的投影。写心灵,实际上是写自我对时代的感受,是自我和时代的融合。再现式的散文也需两者的融合,不融合,也不可能真正地反映时代,也必不是艺术。真正丰富的心灵,一定是通人情的,也一定是通时代的。而人格中也必然有时代的烙印,鲁迅的人格与屈原的人格就有不同的时代内涵。有时代内容才有心灵的广度。除广度之外,还需要有深度,这就是不仅要写表层的感受,而且还敢于写灵魂深层中的两种力量的冲突,搏斗,敢于写灵魂的反思,挣扎,呼唤。巴金晚年所作的随想录,真话集,不仅文献式地记录了文化大革命,而且有自己灵魂的反思,与时代共忏悔,读后令人感动不已,不能不敬佩他的心灵的伟大。这种道理,最近我才慢慢悟到。我过去写的更多的还是表层性的。以后开始尝试写了几篇深一点的东西,也是生活逼出来的,衷心砰砰——不吐不快,仍然是属于情不自禁的东西,有点象德国音乐家华格纳说的,只是“追随内心的冲动”,为了自己的乐趣,可能无补于世道人心,更关系不到祖宗社稷的“命运”。

暴风雨来了

第8版()
专栏:

  暴风雨来了
  倪兴权空气因沉闷打盹阳光因灼热逼人期待燃烧着如饥似渴的眼神暴风雨终于来了打乱生活固有的方寸密麻麻的雨脚齐刷刷地行进它冲涮着大地污浊它洗涤着天空灰尘它使干涸小溪得到
满足它为贫穷洼地蓄满
白银冰凉的雨点儿猛泼下来无情地拍打、追逐着那些循规蹈矩的人们于是前进中的每一步呵都不再那样四平八稳能跑的——飞跑能奔的——狂奔速度多么至关重要人们开始以科学的尺寸丈量着共和国的青春而时间又这样紧迫分分秒秒呵都在增添着新的年轮风笑着——跳起了舞蹈云乐啦——不停地翻滚闪电在四面摄取镜头霹雳从八方击鼓助阵那是在祝贺呀一个伟大的中国十亿英雄的人民勇敢地走进暴风雨奔向那虹的凯旋门……

《巴金和寻找理想的孩子》

第8版()
专栏:新书架

  《巴金和寻找理想的孩子》
江西少年儿童出版社最近出版的《巴金和寻找理想的孩子》(吴芝麟、陈鹏举著)以报告文学的形式,真实而形象地描写了十位小学生寻找理想的过程。他们在班主任和辅导员老师的引导下,开展了以“当今世界上什么最吃香”为主题的队日活动。同时跋山涉水去访问老山英雄,体坛名将,还写信向著名作家巴金求教。巴金抱病写的富有激情和哲理的长信,如同春风甘露,滋润着这十颗娇嫩的树苗。
大吉

大地漫笔

第8版()
专栏:大地漫笔

大地漫笔
贵在提携后人
盛夏的北京,长安戏院又响起了《四世同堂》主题歌的歌声,演唱者是人们熟悉的骆玉笙(小彩舞)。
骆玉笙此次是专程从天津到北京参加吉林省戏曲学校曲艺科学生毕业实习汇报演出的。这些曲艺新人,从一九八三年进入学校学习曲艺以来,除了省内有经验的曲艺演员任教、教授外,还得到了国内一些老曲艺演员的关心和指导。其中,京韵大鼓表演艺术家骆玉笙不顾年迈,不辞辛苦,两次到该校讲学。去年七月,骆玉笙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教了四十八节课,分文不收。这次她又为这些新人同台演出,既为初登舞台的新人增加信心,也以自己的表演传授后人。
这位老艺术家提携后人的精神确实难能可贵。而有的人并非如此,不是不愿意把经验传给后人,就是讲价钱和条件。新花要浇灌,钢铁要锤炼。老艺术家长期的艺术实践,有着丰富的经验,他们的言传身教,对曲艺新人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似茵
个体户进“作协”
据我所知,全国至少已有两位个体户作家写出了较有影响的作品,加入了中国作协的分会(注)。这件事在今天并不是什么“引起轰动”的新闻。倘若古代的圣贤们知道了,说不定会瞠目惊讶的。
古老的传统把民分为士、农、工、商四等,作家当属士之列,个体户无疑归商之类了。士为四民之首,商为四民之末。等级如隔山,士、商是清流与浊流的界线。如今个体户兼任了士大夫的工作,恐怕就是少了一个由孔孟程朱挂帅的“圣贤委员会”来把关。
人分高低贵贱的观念惯性象遗传基因一样,虽看不见,却足以成为支配或制约人和社会成长发育的力量。
今天旧的观念开始被打破,这也是可喜的一步。
(注)北京市作协的王朔,南京市作协的周红卒,都是搞饮食服务业的个体户
(周红卒是开包子铺的)。
刘啸

清趣(图片)

第8版()
专栏:

  清趣〔中国画〕 冯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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