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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03-10第2版面所有文章内容

赤胆忠心的好战士吴兴春

第2版()
专栏:

赤胆忠心的好战士吴兴春
本报记者
高高的个子,一张风吹日晒的脸膛,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一杆短短的旱烟管,一双翻山过岭的草鞋,一脸憨厚朴实的笑容,两只粗糙结实的大手,伸出手来,随时准备着为你做点什么,这就是贵州省从江县的人民武装部的干部吴兴春。
你也许知道,在云贵高原的贵州和广西交界的从江县,重重叠叠的深山峻岭中,住着十多万勇敢、勤劳的苗族、侗族兄弟。就在这个山区,吴兴春,整整干了十一年。十一年,吴兴春和深山区的兄弟民族一起,翻天复地,从石耙、木犁的时代,跨进社会主义。深山苗区的第一个互助组、初级社和高级社,是他帮助群众组织起来的。月亮山上的第一所小学,是他和群众一起修建的。他带领民兵,修起从江地区的第一条公路。他在加鸠山区,播下革命的种子,培养发展了第一批共产党员……。十一年来,他和山区群众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坚守住民族地区的革命阵地。在最初的困难日子里,有多少次,他把身上的棉衣脱下给老年人盖,自己盖群众的秧被(一种用嫩秧草编起的草被);有多少次,他把大米给孩子吃,自己和群众一起啃芒粑(用蕨根粉作的粑粑)。难道能够数得清吗,他帮五保户、困难户挑的水,打的柴,送给他们的盐巴。十多年来,他自己总是一套军衣,一碗辣椒,就把日子打发过去。
“有困难的我都帮”,这是吴兴春的风格。“在从江干一辈子,一辈子革命到底”,这是吴兴春的豪言壮语。吴兴春,一个贫农的儿子,一个解放军的青年战士,他经过了怎样的锤炼,在斗争的风雨中成长起来的呢?
永不忘本
一九五二年的夏天,一个细雨蒙蒙的早晨。原来是解放军排长,当时是区武装参谋的二十一岁的吴兴春,脚蹬草鞋,身背背包,肩扛长枪,直奔离从江县六十多里、侗族聚居的贯洞地区。
出门就是爬坡。翻过一个山头,又是一个山头。只见茫茫白云,在他脚下浮沉。山高路险,无路可辨,人得像山羊似地从一块石块,跳到另一块石头。前边又是悬崖绝壁,下面是奔腾的急流,人得张开双手,抓住树枝,全身贴着岩石,一步步挪过去……。当天赶到贯洞,第二天,他便满腔热情,跑过一个寨子,又一个寨子,训练民兵和组织生产。
年轻的吴兴春,没有想到反动统治长期造成的民族隔阂,一时还没有消除。地主富农又在威吓基本群众,不让他们接近解放军。他走到哪里,青年人见了就跑,妇女们瞧见他赶忙关上大门。在村头遇到几位老人,他笑容满面地凑过去。不料第一句话刚出口,老人们摇摇头、摆摆手,说声“盖窝”“盖窝”(不懂)就走开了。晚上,他来到侗寨的鼓楼,想趁群众在这里摆谈的时候开个会。不知谁喊一声“嘎马拉”(汉人来了),群众一轰而散。一天、一天过去了,十三天,他跑了十四个寨子,到处都是同样的遭遇。
困难哪,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困难。在三年的部队生活中,他从来坚决完成任务,先后受到三十多次表扬。他带的班是全连的模范班,带的排是全营的模范排。如今,他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语言不通,群众没法接近。其他区乡干部又都一人一地,相隔好几十里,想找个人商量商量也办不到。他真想打个报告,要求归队,要求去抗美援朝。
正巧,上级调他去军分区学习。他赶紧打好背包,收拾好行李,连一双破草鞋也没留下。他是不打算再回到这个地区来工作了。
军分区三个月的学习,打开了吴兴春的眼界。原来,我们的民族有这样悠久的历史,中国共产党又走过了这样艰苦、漫长的战斗路程。多少革命先烈,在监牢里,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坚贞不屈,为革命事业流尽最后一滴血。一个个共产党人的高大形象,屹立在他心里。他想得很深,想得很远,想得很宽。他想白求恩是个外国人,为中国革命献出自己的生命;自己是个中国共产党党员,却不愿意为兄弟民族贡献自己的青春。他想起许多革命同志在敌人监牢里坚持斗争,为革命牺牲,死而无怨;自己在革命胜利的环境里,却不能坚守党交给自己的岗位。他读着《论共产党员的修养》,读着党员标准的八项条件,读到一个共产党员必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当人民忠实的勤务员,不当人民的老爷时,不禁痛心得哭了起来。他想党分配自己到从江工作,自己却一心想回部队,甚至想到大城市去,这岂不成了个冒牌子的共产党员?帮助兄弟民族翻身,正是一个共产党员应尽的责任。从江我不去,又叫谁去呢?忘掉从江人民的苦,这就是忘掉自己的苦!
十月的贵州,天气十分凉爽。吴兴春躺在床上,却觉得浑身燥热。他在床上翻来复去,翻来复去;他的脑子在翻滚着,翻滚着……
炮火连天,日本鬼子打到家乡安徽凤台来了。国民党扒了黄河大堤,淮河溃决。一家人逃难回来,田地都泡在水里。母亲在板床上直喘气,拉着自己的手:“小驴,小驴,千万不要学坏……”天黑了,六岁的苦孩子坐在驴槽上痛哭。泪水模糊中,他睡着了,他看到了母亲,惊喜地连声喊着娘、娘,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一头撞在冰冷的驴槽上……破旧的小茶馆里,只比茶桌稍高一点的苦孩子,举起芦柴似的瘦胳膊,劈柴,冲开水,开水浇烂了双脚……
为了找碗饭吃,他到国民党军队里当一名勤务兵。成天挨打,连长、排长、班长个个都打他。生了痢疾,让他睡到厕所边,不把他当人哪……
平地一声春雷,解放军来解放了他。他身体弱,力气小,行军时,班长帮他背枪支,背背包。他生了病,指导员亲自端饭给他吃。他又生了痢疾,班长背他上厕所,粪便流了班长一身,换身衣服又背他。他禁不住流下泪来。革命部队才是他真正的家,阶级弟兄是他真正的亲人。……
吴兴春再也睡不着了。他爬起来,在刚买来的日记本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吴兴春呀,你可不能忘本哪!兄弟民族的苦,就是你自己的苦,你是一个共产党员,怎能够向困难低头呢?你一定要坚守自己的岗位,就是遇到刀山火海,你也要勇猛前进!就是那岩石硬似钢铁,你也要在上面扎根。”
第二天,他向教导队党组织写了保证书:在从江干一辈子!
扎下根来
一九五二年十一月,吴兴春重返从江。一路的景色,都和第一次来时迥然不同。都柳江的水呀,走不完的山呀,遮天盖地的密林呀,对他都变得亲切可爱了。
思想认识一转变,就转化为物质的力量。原来觉得自己很笨,现在也能想出些办法。咱们解放军每到一个新区,不总是给老百姓挑水、打柴、打扫院子……老百姓不总是很快就接近咱们了吗?对,咱就用这个办法,接近群众。
说干就干。每天天蒙蒙亮,他就背上步枪,扛上农具,赤脚上了山坡。见贫苦农民挖田,他帮着挖田;见劳力弱的老人犁地,他帮着拉犁。一到中午,群众在坡上生火煮饭,他悄悄跑上山林,吃几把野杨梅,喝几口泉水,紧紧裤腰带,跑回来帮助群众再干。晚上,老百姓回家了,吴兴春还不休息,他见老人舂米,他帮着舂米;见孩子去挑水,他帮着挑水。……
群众脸上那种怀疑、戒备的神气消失了。青年人见他不躲,妇女见他不再关门,人们一见他就围拢来,打着手势同他交谈。这时候,吴兴春多么想了解他们的生产和生活情况,恨不得把党和毛主席对兄弟民族的关怀一下子都告诉他们。语言不通呀,光靠比手势,怎么进行工作呢?
从毛主席的著作中,他读到这样一段话:“不解决桥或船的问题,过河就是一句空话。”是的,现在不解决语言问题,就不能和兄弟民族接近,就不能贯彻党的政策。语言,就是完成这个任务的船和桥。于是,吴兴春向这个新的难关猛攻。
他白天上坡生产时向青年人学,晚上跑到群众家里向老人、妇女学,开会休息时候向侗族干部学。他身边带着一个竹子编的小小的蚱蜢笼。劳动回来,孩子围着他转,他掏出蚱蜢给孩子玩,也向孩子们一句句学。有谁要看看铁杵磨成针那股顽强劲吗?那就来看看吴兴春怎样学侗语吧。你看,他白天学,夜晚练,夜间学,白天练,走到哪里,学到哪里。脑子记不住,他记在手心上、手背上,胳膊上和大腿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对照的侗语和汉语。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看起来笨嘴笨舌、并不十分机灵的吴兴春,凭着他那股给人民当勤务员的干劲和傻劲,竟成为从江县汉族干部中学习侗语、苗语最熟练的一个。现在,他走到哪里,就十分自然地和侗族、苗族老乡摆家常、谈工作,他还编出了侗族小伙子喜唱的侗歌,和他们一起津津有味地看一本又一本的侗戏。难怪有人说吴兴春说起汉话来结结巴巴,还不如侗语说得流利咧。
语言问题解决了,能不能尊重兄弟民族的风俗,这是个能不能和群众打成一片,能不能在兄弟民族地区扎根的又一大关。
一天,他上庆云乡的农会小组长家商谈工作。是过春节的时候,小组长一家正在吃饭。桌上摆着侗家过年过节才吃的腌鱼、腌耗子和鲜猪血。小组长一见吴兴春来了,热情地招呼他吃酒。吴兴春不会吃酒,小组长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是怕我们的东西不干净吧?”吴兴春怕他生气,赶忙一口气喝下一海碗。小组长十分高兴,马上夹了一块腌耗子脖颈蘸上生猪血给他吃。腌耗子,吴兴春从来没有吃过,就是灾荒年也没吃过呀。他真是很难吃得下去。可是,转念一想,这是兄弟民族的生活习惯,你要改变它,先得尊重它!况且,这明明是他们最上等的菜,你要当人民的好勤务员,就得吃这块耗子肉。想到这里,吴兴春痛痛快快把这块腌耗子和生猪血吃下了。
这件事很快就在各个寨子传开了。从此,吴兴春走到哪里,侗家的男女老少都愿意和他说心里话。他真正在群众中扎下了根。
全力对敌
正当吴兴春扎根在贫雇农和积极分子的家里,和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一起安排生产、组织民兵,建立山区人民新生活的时候,一些反动的地主富农却不甘心。他们一心想破坏群众的胜利果实。一天,吴兴春到德盘寨整顿民兵。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五堂公”以放鬼为名,打死了贫农积极分子石老绍。吴兴春又亲眼看到“五堂公”分子石老牛,拿着扁担追赶民兵队长石光周,说他的老婆放鬼,要打死石光周和他的老婆。“五堂公”还放出不少谣言,煽动群众不安心生产。这“五堂公”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按照一向的习惯,吴兴春一到这里,先认“两头家门”(一头地主富农,一头贫雇农)。他的侗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白天,他和群众一块上坡生产,晚上,他访贫问苦,到贫雇农和积极分子家中串通。阶级情况掌握以后,他又依靠群众,弄清了“五堂公”的来龙去脉。
原来,“五堂公”最早是侗族人民祭祖的一种组织,后来被地主操纵,成为他们剥削贫苦农民的工具(和汉族地区的宗族组织差不多)。土改以后,“五堂公”活动的矛头针对贫雇农积极分子,破坏生产。吴兴春敏锐地觉察到,这个打着宗族旗号的“五堂公”,决不是什么单纯的封建迷信组织,它已经变成阶级敌人向人民进攻的工具。
一场尖锐的斗争开始了。晚上,吴兴春在德盘上寨召开民兵会和贫雇农积极分子会,“五堂公”就在下寨召开地主富农会。吴兴春派民兵去了解敌人的情况,“五堂公”也派人来偷听民兵的动静。
斗争越发激烈化了。“五堂公”的那些地主恶霸放出风声:要赶走汉人吴兴春,要杀死汉人吴兴春!
这天,吴兴春刚从坡上生产回来,一位贫农老奶奶悄悄跑到他的住处,眼泪汪汪地告诉他:“崽呀,有人要对你下毒手咧。这些家伙心毒手狠,吃人不吐骨头,你还是暂时到区上去躲一躲吧。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侗家怎对得起共产党和毛主席呢?”
老吴听着老人家这等充满阶级感情的话,心里热呼呼地。我们的群众多么善良,多么爱自己的子弟兵。我能够从这样的战斗岗位上跑开吗?不,一个共产党员,在敌人的威胁面前不能胆怯,不能动摇,一定要坚持住革命的阵地。想到这里,他连忙安慰老人家:“不怕,不怕,只要有大伙在,有咱们的党和毛主席,我决不离开这里一步。”
吴兴春这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英雄气概,大大激发了贫下中农和民兵的斗志。德盘寨的革命队伍更加壮大。日日夜夜,有十多个民兵和吴兴春形影不离,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群众和他一起警惕着敌人的阴谋。不久以后,“五堂公”的反革命组织和阴谋活动,全部被揭穿,不法分子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反动残余势力的一次凶恶的反扑被打退了。斗争炼出了吴兴春的硬骨头。
反动分子于是更加仇恨吴兴春了。土匪分队长瞿从兴探听到吴兴春经常夜间单独出外工作的消息。一天深夜,狂风怒吼。瞿从兴指使另一个坏分子手拿板斧,埋伏在龙图寨通到贯洞区政府的大路边的一块岩石下面。反革命分子真的要对吴兴春下毒手了。
吴兴春没有料到敌人的这次暗算。但是,每次外出,他从不麻痹大意。今天,他一出龙图寨子,便把匣枪提在手里,一双眼睛警觉地注视着前方,两只耳朵静听四面的动静。吴兴春快要来到那块岩石旁边了。正准备动手的坏分子,看到吴兴春提着枪走过来那副雄赳赳的样子,还以为已经发现了他,吓得心惊肉跳,爬在岩石底下,一动也不敢动。
不久以后,瞿从兴等几个匪徒又抢老百姓的粮食,被吴兴春带领的民兵一网打尽。
甘当“笨牛”
哪里最艰苦,就到哪里去,这已经成为吴兴春工作上的特色。正当他在侗族地区工作得熟悉起来的时候,党又调他到从江县最艰苦的加鸠苗族地区去开辟工作。这里是有名的高寒山区,月亮山、太阳山,一个高峰连接一个高峰。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绵延好几百里。山高路远,区离县一百八十多里,乡离区八九十里,从乡到村寨,也要走上六七十里。说实在话,到这个地区工作,真需要几分勇气。
吴兴春怎样想呢?他在日记上这样写着:“干革命,就不能怕吃苦。连吃苦都怕,革命需要你献出生命的时候,你该怎样呢?”就这样,像战士奉命开赴前线,吴兴春,接到命令第二天,他就背上背包,扛起长枪,直奔加鸠。
到了孔明乡,只见荒天野地,一座破旧的小木房,这就是乡政府。生活的艰苦压不倒吴兴春。使他发愁的是这里有些农民干部,在土地改革以后,分了土地,分了房子,一心一意,埋头生产,对当家作主不大积极。贫农出身的乡人民代表王禄生,雇农出身的村长范银春和民兵队长都有这种情况。
吴兴春一心要改变这种情况,他走出乡政府,住到范银春的家里。白天,他和范银春一块上坡生产,晚上,他把自己的棉被给范银春的老爹盖,自己和范银春合盖一床秧被,围着火塘烤火摆谈。
吴兴春说:“共产党来解放了我们,我们要自己解放自己。”
范银春说:“我们苗家自古以来就是生产,祖祖辈辈,只知道生产。”
吴兴春和他讲共产党闹革命的历史,讲红军万里长征的故事,和他摆家史,讲着讲着,范银春哭了起来。
原来范银春家有弟兄七人。解放前,本村一个中农范英辉,因为受不过压迫,杀死了恶霸地主老保长。国民党派兵来搜山,逼得姓范的贫雇农全都跑了。范银春家被抄了,粮食衣服全部抢光,弟兄七人在外面流荡七八年,直到解放一家才得团圆……
吴兴春说:“老范你仔细想想,我们不干,国民党、地主倒愿意干,老保长巴不得再叫他干。能让他们再骑在我们头上吗?”
“不,”范银春激动起来:“我们要自己来干。只是我们受苦多,不会讲话,不认字,怎么能当干部?”
吴兴春告诉范银春:“我从小也是个受苦人,穷人可怜我,叫我苦孩子,有钱人看不起我,叫我傻驴子。共产党解放了我,一句话、一句话地教我,培养我给人民办点事情。只要我们肯干,肯学,党会教育我们,群众会支持我们。”
范银春愿意出来干工作了,只是家中的老爹还不愿意,怕他离家走得远远的。
吴兴春见范银春的老爹打柴,他帮着打柴。见范银春的阿妈喂猪,他帮着喂猪。阿妈说:“哎哟,别脏了你衣服。”老吴笑笑说:“受苦人出身,还怕脏。”这一年加鸠遭灾,范银春家粮食不够吃,只好搭着吃点芒粑、野菜。吴兴春把他的大米换给范银春的老爹、孩子吃,他和范银春一起吃芒粑。范老爹说:“吃这个你不怕死,大地方不吃这个呀。”老吴说:“不怕,不怕,大家一个命。你们吃得,我也吃得,要能吃,才是一家人。”
范老爹把范银春叫到跟前说:“孩子,你跟着古吴(老吴)走吧。我活到五六十岁,没见过这样好的人。他教你,比你爹教你好得多。你要好好听他的,学他那样给大家办事。”
范银春当了副乡长、乡长,入了党,成为深山苗区的第一个共产党员。
这时候,农村两极分化的现象,又叫吴兴春触目惊心。分摆寨六十多户,出租土地的有十一户。贫苦农民生产和生活都异常困难。你看,王老德的父亲,别人栽秧,他帮零工找粮吃。别人插完秧,他才栽秧。没得吃,就到山上摘杨梅,插几路秧就吃几口杨梅。另一个贫农张老三,因为生病,被逼出卖青苗……
吴兴春愁得夜里睡不着觉。
一九五三年,过渡时期总路线的精神传到了加鸠。总路线的思想,武装了吴兴春。在农村建设社会主义的道路,他现在看得清清楚楚。他心头豁亮,干劲倍增,决心要在这个边远的山区,给祖国的社会主义添块砖瓦。
他动员了范银春家几个兄弟,办起了第一个互助组。他成天起早贪黑,和互助组员一起闹生产。这一天,他见互助组长范老详和组员范老德两个人抬着木杠,在田里吃力地犁田。老详家一头肥壮的牯牛,却在田边安闲地吃草。原来这里的苗家习惯是,养牛只是用来斗牛、祭祖公,从不用牛来犁田。
木耙、石犁,还是人拉着,这怎样进入社会主义?吴兴春建议互助组使用政府供应的铁犁,他亲自驯牛犁田。
从来没有犁过田的牯子,见到这个穿着黄衣服的解放军,乱蹦乱跳,把吴兴春摔得浑身泥水,鼻青脸肿。好心的范老详看得过意不去,劝老吴算了吧。老吴说:为人民服务就像牛犁田一样,是应该的,摔几跤算得了什么。他爬起来给牛穿上鼻子。牛果然乖乖地拉起铁犁。从此,加鸠的苗家都懂得用牛犁田,人不受累,田犁得又快又好。
只要是为人民服务,老吴哪样事不肯干。他像一头犍牛一样,老老实实,一点一滴做笨工作,扎扎实实做笨工作。山区医生来得少,他带着几种常用药品,给群众送药上门。电影放映机来到苗区,他给放映员张罗场地。互助组不会评工记分,老吴教他们扯草记工分。到算账的一天,诚实的苗家没有一个多拿草的,倒是有的把草丢了,有的草让孩子扯断了。老吴又来想办法,他砍了许多小竹片,用墨笔打上圈圈。五分就画五个圈,十分就画十个圈。小竹片上有个洞洞,可以穿来挂起。互助组员欢喜地说:“老吴帮我们想得周到,这下我们不怕丢了。”
他们不会算账,老吴又常常熬夜帮他们清理工分。在孔明乡周围几十里内,找不出一个识字的人。连乡文书都是从几百里以外的县城请来的。
政府决定在苗寨开办第一所民族小学,吴兴春多么高兴啊。他和群众忙着砍伐杉木,垫平地基;他从这个寨跑到那个寨,动员儿童来上学;他帮老师学苗语,当翻译;他又到各个寨子接孩子来上学,送孩子们回家;他又买了一个个糖球放在口袋里,哄那些想赖学的小淘气……很快地,深山苗寨第一次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加鸠苗族人民培养出了第一代有文化的公民。
范家互助组,愈办愈好,当年增产百分之三十八,成为全县的模范。很快,孔明乡和整个加鸠区,成立了许多互助组。以后,又在互助组的基础上,成立了农业合作社。历史的过程,在这里一下子缩短。几年以前还是刀耕火种、结绳记事的加鸠苗家,现在沿着社会主义大道高歌猛进。和兄弟民族并肩前进着的,是吴兴春那双不知疲倦的双脚,和那一颗永远向上的赤胆忠心!
经受考验
一个人的发展成长是曲折的。吴兴春到从江这几年,经历了严酷的阶级斗争的考验,经历了在复杂的民族地区开辟工作的考验,经历了艰苦生活的考验。现在,另一种性质的考验,摆在他面前。他的工作有了成绩,多次受到领导的表扬,中共从江县委号召全县干部向他学习,贵州军区决定派他出席昆明部队召开的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在这种对他说来是顺利的、成功的“考验”面前,他经受得住吗?
年轻的吴兴春,这些时候头脑是有点不大清醒。直到党向他敲了警钟,他才警觉起来。事情看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譬如过去无论同志、无论老乡喊他老吴,他都觉得亲切。但是,现在他当了区武装部长,有一个和他一起参军的干事喊他老吴,他就有点不高兴。这是为什么?又譬如,有一次,他向区里的秘书找根拴老鼠夹子的麻线,人家没有找给他,他又有点不痛快。这又是为什么?同志们帮助他分析,指出这是一种自满自傲的思想时,他大吃一惊。
他又一遍一遍地学习《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学习《实践论》和《矛盾论》。他的头脑清醒起来,他学着运用辩证分析方法,对自己的成绩和缺点作一番恰当的分析。自己在旧社会本是个被人看不起的穷孩子,党把着手一点点教着,多多少少能给人民办一点事,难道这也值得骄傲?居功自傲的思想,哪怕是萌芽状态,也不能放过它。放松了就是祸害。怎么办?克服它!
一九五六年秋天,吴兴春到昆明参加积极分子大会,正赶上党的第八次代表大会开幕。他学习了毛主席的开幕辞。“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这十二个字,真仿佛有千钧般的分量,直压在他心上。翻来复去,他念着这两句话,想着这两句话。这十二个字,凝集成一股物质的力量,推着他往前面走。
从昆明开会回来,人们明显地觉察到,在吴兴春身上,去除了一点什么东西,又增添了一点什么东西。那去除了的,是沾染在他身上的一点灰尘,那增添的,是无产阶级革命者的高尚情操。人们还可以看到,不论这一天吴兴春翻了多少山,赶了多少路,他每天总是坚持学习。他学习黄继光、赵一曼、保尔·柯察金等英雄人物的故事,他学习毛主席的著作。他愈学愈有兴趣,愈学精神愈焕发,愈学愈觉得自己不够。那些英雄人物在前面走,他一步步在后面跟。他跨过生活的这一步阶梯,把自我改造提到了自觉进行的阶段。
不断革命
在吴兴春身上,你可以看到一种真正的谦虚。他像海绵吸水一样,从各方面吸收别人的长处。
从他闪着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参加革命部队的第一天起,他就爱上他的班长孙占方。每次行军,班长肩上总不离双背包和双枪。他的力气特别大吗?不,他也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只因他胸中跳动着的是一颗共产党员的心啊。一到宿营地,大家累得只想倒下头就睡。班长却到处张罗,不是帮炊事员挑水弄饭,就是烧水给战士们洗脸洗脚。他就不觉得累吗?不,革命者的强烈责任感,使他忘记疲倦啊。平时行军,班长总是走在后面,唱歌啊,喊口号啊,鼓舞大家的情绪,帮助掉队的同志赶上队伍。只要战斗一打响,你看吧,班长就会像猛虎般窜到头里。吴兴春常常想,跟着这样的班长,走到天边也不怕。自己哪一天才能成为像班长这样的好战士?
以后,吴兴春当了班长,就步步踩着孙占方的脚印走。部队到九万大山去剿匪。高山天寒,敌情紧张。凡是夜间轮到没有经过锻炼的新战士站岗,他总要伴着站一根香(约一小时)或一班岗,那怕他当晚轮到两班岗也好。值完夜班回来,他把新战士的一双冻得麻木了的脚紧紧抱在怀里。几乎是同样的话,他班里的战士说了出来:跟着咱们的班长,上刀山也不怕,天塌下来也能顶着。
到了苗族、侗族地区工作,兄弟民族那种忠诚、勤劳、勇敢的好品质,又深深吸引着吴兴春。过去的反动派把这些兄弟民族赶进深山绝壁,连一点点最必需的生活品也不供给他们。可是,他们在万山包围中,开垦了土地,修起了梯田,盖起了木楼。没有衣服穿,自己种棉花,自己纺纱织布。没有盐巴吃,熬点草灰水喝。他们这种“冷了迎风站,饿了打饱呃”的硬骨头精神,难道不值得学习?
吴兴春工作的从江县人民武装部,是一个干劲充沛的集体,已被评为四好单位。吴兴春很早以前,便把武装部的全体同志,逐个找出优点,记在自己的本子上。譬如武装部长芦传厚,一贯忠心耿耿,保卫党的利益,大风大浪中,立场坚定。吴兴春就向他学习对党对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和无产阶级革命者的坚定性和原则性。政工科长陈爱君,工作细致扎实,吴兴春就拿这种作风来检查自己的工作,每做完一件事情,都要先衡量一下效果。训练科长李照华,带病坚持在边远山区工作,吴兴春就以这种毅力,鼓励自己见困难就上,勇于承担艰巨任务。有个别同志虽然缺点稍多,他也分析出好看书、爱学习的优点,鞭策自己努力读毛主席的书。他还从炊事员同志身上,找出忠诚老实的长处,勉励自己永远老老实实地听党的话,当人民的好勤务员。
报纸上公布了雷锋同志的事迹。吴兴春反复学习雷锋的思想,处处拿雷锋来比自己,更严格地要求自己成为像雷锋那样专门利人、毫不利己的革命战士。他给自己订了个计划,每天给群众办一件好事。这地方的习惯,男的不背娃娃,吴兴春过去也从没有替妇女背过娃娃。在他学习雷锋以后,有一天,他正好和一位刚治好病从医院回家的妇女同路。他看到她背着娃娃很累,毫不犹豫地帮她把娃娃一口气由从江背到下江,足足背了六十里路。一路上老百姓看着这位高高大大的解放军,背着一个七八个月的娃娃,都笑他男子汉背娃崽。他在当天的日记上写道:“群众见了笑,还是我背得少。以后多背,群众自然就不笑了”。
吴兴春很早便明白,新事物的出现,常常会遭到嘲笑。但革命者为了群众的利益,赴汤蹈火都可以,何况几句讪笑。只要坚持保护群众的利益,群众总会了解你。
老老实实向毛主席的著作学习,向上级学习,从工作中学习,更从教训中学习。吴兴春,像一根禾苗一样,从四面八方吸收雨露和阳光。这就是他成长得特别扎实的“秘密”吧。
在成长中
十多年前一个严冬的深夜。在贵州、广西交界处的九万大山的主峰顶上,风大雾大,牛毛细雨蒙蒙的下。两个穿着薄薄军装的解放军战士,浑身淋得透湿,身上一阵阵发冷,却在进行着一场严肃热烈的谈话。
那个高个子的战士一面不住地用脚跺地,一面问:“小张,你愿不愿意当一辈子的兵?”
矮矮的小张马上回答:“班长,你放心,我至少干三年,说一句算一句。”
班长笑了笑说:“小张,我问你愿不愿意当一辈子的兵,意思是你愿不愿意干一辈子的革命?干革命,这就是为人民服务!干一辈子的革命,就是为人民服务到底!并且是全心全意,不是三心二意,不是三年五载,是一辈子革命到底!”
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解放军班长吴兴春对他战友说的话,他做到没有呢?
他做到了。十多年来,他在边远山区工作,他把这里的苗族、侗族人民看成是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把他们的疾苦,看成自己的疾苦,把他们的欢乐,当作自己的欢乐。在人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挺身而出。对于他来说,为人民服务,已经成为一种阶级本能,一种幸福。
如果说,十一年前在军分区的学习,吴兴春第一次严肃地考虑:人活着为什么,怎样当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十一年的斗争磨练,革命形势的发展,让他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更高的生活目标:不管世界上还有多少风风雨雨,我们要从革命前辈的手中,从烈士们手中,接过无产阶级革命的大旗!
自然,革命的道路还很漫长。吴兴春的生活道路也还很长。他还年轻,还在成长中。苦干、实干,学习、学习再学习,改造、改造,不断地改造,这是他给自己提出的战斗性任务。不久以前,贵州日报上开展了什么是幸福的讨论。吴兴春用他亲身的经历,参加了这场讨论。在他的童年,他以为一切不幸,都是母亲的死带来的,他只有在梦中见到母亲,他才幸福。后来,他在国民党军队里当一名可怜的大头兵,天天挨打,哪一天不挨打,他就觉得幸福。参加革命部队以后,他才觉得,幸福来自革命的大家庭。到从江工作以后,他更觉得帮助兄弟民族翻身,使这里的老百姓都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是他最大的幸福。事情难道不是这样吗?当他第一个女儿满月的时候,贯洞寨的老奶奶送来了“百家衣”,龙图寨的姑娘们送来了“百家领”和侗家衣,还给他的女儿起了个“苏哈”的名字(“苏”是他爱人的姓,“哈”是侗语“红”的意思)。这百家衣、百家领所代表的岂止一百家,那千针万线连系着的是千万个侗家父老姊妹的心啊。这“红”字岂只是祝福他女儿吉祥如意,也是勉励他的孩子,要和他一样从前辈手里接过革命的大旗,当好革命的接班人,把我们的事业世世代代继承下去。群众待他这番深情密意,难道这还不是对他的最高奖赏?!
(附图片)
抽水机运到了穷乡僻壤。吴兴春向大家宣传党和政府对侗家的关怀和支援,鼓励大家更加努力生产。 詹健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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