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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09-24第7版面所有文章内容

鄂尔多斯高原雄鹰

第7版()
专栏:

鄂尔多斯高原雄鹰
〔蒙族〕 敖德斯尔
鄂尔多斯高原,多少年来,总是像不可驯服的巨大的野兽。那儿,风雪交加,黄沙滚滚,有时连续几个月天昏地暗,望不见天日。奔腾的黄河像拉满弦的巨弓,紧紧地环绕着高原,日夜不停地流着。据传说,这高原本是个水草丰美、四季常青的大牧场,只因为成吉思汗那百万大军的马蹄的踩踏,和以后王公贵族和封建军阀一天也没停止过的混战,才把这千里草原变成了沙漠的海洋。高原上的牧民痛苦而倔强地生活着、斗争着。在祖国伟大的革命召唤下,民族英雄西尼喇嘛用武力推翻封建统治,在高原上建立起了第一个人民政权。后来,强大而狡猾的敌人勾结着帝国主义,破坏了人民政权。然而,经过了红色风暴的洗礼,高原上的人民更加勇敢坚定,继续战斗,终于使鄂尔多斯高原回复了青春。它像海洋一样富饶,又像神话里的仙女一样美丽。一年四季,动人的革命歌声,在高原上荡漾着,神话般的英雄故事在牧人中流传着。值得大写而特写的事情太多了,这里写的是其中的一个,叫达尔罕巴托尔(蒙语无敌的英雄)的故事。达尔罕巴托尔生活战斗在鄂尔多斯高原上已经三十多年了。达尔罕巴托尔的父亲叫胡尔查巴托尔(蒙语锋利的英雄),是西尼喇嘛手下的第一号闯将。达尔罕长得跟他父亲一模一样:高高的个,宽宽的肩,黑黑的脸,厚厚的嘴唇,像是用黑色的花岗岩雕出的一样,又结实又魁梧。父亲离开家的时候,他还很小。西尼喇嘛牺牲的第二天晚上,胡尔查来到家里烧毁了所有的文件,睁着含满热泪的眼睛说,他要上大青山去,等发展了千军万马再打回来。临走时,他取下自己被枪弹打穿几眼的红臂章,交给妻子说:“万一我回不来,你们拿它去找革命!”说完,他跳上那旋风般的大黑马,急驰而去。不久,扎萨克王爷的军队,烧毁了胡尔查的家院,捉走了母子二人。母亲把红臂章藏在护身符里,挂在儿子的脖颈上,走进了王府。母子二人每天在高墙的大院里默默的劳累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母亲领着小小的达尔罕爬上墙头,了望那遥远的、接连着云雾的大青山,盼望父亲回来,可是他始终没有回来。后来,听人们说:他们在黄河岸上,同三面包围的敌人打了七天七夜,最后用尽弹药,连人带马跳进了黄河。
王府的鞭打和折磨,虽使健壮的母亲很快变成衰弱而鬓发花白了,但却无法征服她那坚强的意志,更无法阻挡小小的达尔罕迅速成长、壮大,继承他父亲的事业。
在一个狂风呼啸的深夜,达尔罕把一块点着了的干牛粪埋进王府的大草垛里,领着母亲离开冲天的大火,奔上了遥远的路途。从此,达尔罕巴托尔改名为塔林布日古德(高原雄鹰的意思),到各处流浪。大约过了五年吧,一个像铁牛一样的壮小伙子出现在鄂尔多斯南端,一个四海闻名的大盐池上。这时,他那颧骨很高的四方脸上长满了毛茸茸的短胡子,活像年画上的猛张飞降生在人间。这里的活虽然很重,但只要你肯卖力气,手无寸铁的人也可以度过痛苦而漫长的岁月。这样,母子二人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了。
母亲湖畔多么热闹啊!这里,有来自鄂尔多斯高原的牛马队;阿拉克山大沙漠的骆驼队;土默川的车队;还有来自陕甘宁边区的驴队和大车队。盐池上的生活使年青的塔林布日古德懂得了许多事情。他学会了汉话,也学会了交朋友,不管蒙汉满回藏的人,他跟谁都说得来。每天傍晚,当人们装完盐各自回到帐篷聚会的时候,他总是跑到来自陕甘宁边区的农民中去,那里的革命故事和新生活强烈地吸引着他。在这时候,他那杏木疙瘩般的粗糙的脸上总现出甜蜜的笑,仿佛他自己已经到了那自由幸福的地方。
当他回到自己的草屋的时候,总是睁大着亮晶晶的眼睛,给母亲讲听来的新闻。他笑着说:“俄吉!你听说过延安没有?延安……那里有共产党,还有毛主席!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着各个地方的革命,不管他是汉人还是蒙古人……”
母亲疼爱地凝视着儿子那兴致勃勃的脸,从他那诚实而明朗的眼睛里看到了丈夫的影子。丈夫那年驮盐到陕北换粮食回来的时候,也跟儿子一样充满热情地讲过红军、刘志丹闹革命等故事。不久他就骑着马干革命去了。猛然间,母亲的呼吸急促了,心也开始狂跳起来。她从儿子的眼睛里感到了一个极重要的预兆:“小鹰要飞了!”
塔林布日古德的朋友越来越多了,有蒙古人,也有汉人,有来自远方的客人,也有图斯拉克其〔注〕老爷手下的奴隶。每当晚上收工后,在烟雾弥漫的草屋里挤满了人。他们在一盏微弱摇曳的麻油灯下,低声地商量问题,有时热烈地争论起来。这里有一个身材不高的中年人,他的眼睛那么亮,充满着勇敢和智慧。平时,这人除了在盐池上干自己的活,似乎没有一点值得人注意的地方。他穿着一件跟大家一样破破烂烂的小褂子,赤着脚走路。不过穷人们都很尊敬他,塔林布日古德管他叫老邓同志。
在一个暴风雨的深夜,儿子第一次领着老邓走进自己的草屋,轻轻地推着母亲的肩膀问:“俄吉,把我阿爸的红臂章拿出来吧!”母亲狂喜地站起来,用颤抖的声音问这个陌生人:“你是他的朋友吗?”老邓点了点头,回答:
“是的,革命的人都是朋友,是亲兄弟!”母亲凝视这双诚实的眼睛,“啊”了一声,匆匆地拿出护身符,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被日晒雨淋、枪弹穿眼的红臂章,用微微发抖的双手交给了陌生人。
这个人名叫邓永胜,是陕北人。据说他过去曾在这母亲湖上受过苦,也到过包头、归绥、张家口甚至到过遥远的北京城。他为人诚恳、善良,又聪明、果断,说起话来像流水一样。好多受苦人不懂的事情,经他一说,就明明白白,活像他带着一副看透一切的眼镜一样。他讲述的事情非常新鲜而有趣,所以盐池上的受苦人都愿意听他讲话。人们虽然累得要死,可是老邓要讲个故事,大家坐到天亮也乐意。开头,母亲不懂一句汉话,老邓经常叫她儿子翻大意给她听,后来母亲也听懂了一些,老邓高兴得不得了。他不管讲什么故事或新闻,总是离不开共产党和毛主席。他使人们看见了沙漠和盐池以外的世界。
母亲觉得儿子也渐渐地变了,而且变得很快。如果仔细地观察他那泉水般的眼睛,那么就会发现一种过去所没有的光芒。儿子的幼年时期的那种沉默和孤独,慢慢的消失了,他特别喜欢唱雄壮的歌曲。每到深夜,他躺在带有苦草味的屋里,就低声唱起来。每当这时,母亲总是半闭着眼睛,静静地倾听儿子的歌声。孩子的嗓门是那样圆润而柔和,跟他父亲的音色一样好听。这位坚强的母亲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仅是盐池上出名的好汉,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懂得了许多普通人还没明白的道理,他有了为鄂尔多斯高原的人民,甚至为整个受苦受难的人们做事情的雄心。她感到没有辜负丈夫对她的信赖,她慢慢沉醉在无比的快乐和幸福之中。
有一天,塔林布日古德向母亲提出一个要求:“俄吉,我走呀?”
“去吧!”母亲回答之后才觉得颠倒了问话的次序,于是急忙又问:“你去哪儿?”
“上延安!”俄吉明知道还问。
“去吧!孩子。”母亲的声音是坚定的,然而,她是多么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儿子啊!
过了几天,塔林布日古德同另外五个蒙古族青年一起跟着老邓踏上了广阔而灿烂的路程。一年,二年,三年过去了,离开儿子之后,母亲并没感到孤独,因为儿子的朋友们像对待亲娘一样伺候她,草屋里始终是温暖而热闹。
就在这一年,可怕的干旱在高原上延续了整整五个月。被炎热的太阳晒干了的万里茫茫的沙漠,像是一个烤红的铜锅,把一片片青草和庄稼烤得焦黄,然后变乌黑。这时候的盐池,就像一个庞大而复杂的收音机,吸收和传播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黄河的水干得人可以步行过去了;日本鬼子在北岸上抢粮,国民党扣留南来的车马;陕北的八路军却拿出自己的口粮帮助穷人度荒……。到了秋天,盐池的主人图斯拉克其老爷的粮食税比往年多了几倍。穿着长袍的蒙古兵到处乱跑,到屋就翻,见粮就拿。脸上挂着假笑的旅蒙商,这时候从遥远的城市带来了许多烟、茶、糖、棉、布,说:“只要用粮食换,不要别的!”他们今年为什么不喜欢牛、马、骆驼、羊呢?牧民们觉得奇怪。可是,到了第二年春天,人们才明白图斯拉克其老爷和商人们的聪明。这时一斗粮值五只母羊,二斗粮就值一条大牛。
苦难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开头是牲畜大批的饿死,后来这无情的死亡降临到穷人的头上了。热闹的盐池,现在像死牛似地躺着,池边上只剩下几十户无处可逃的挖盐工。深夜,高原上的风把孩子们的哭声和穷人的呻吟声传进母亲的草屋中来,使她不能入睡。
早晨,母亲看见一个穿黑衣裳的女人,跳进了湖里,急忙跑去看,原来是挖盐工老田媳妇,她还没死。老田是汉人,两个月前死了,留下他媳妇跟一个女孩子。母亲同几个工人把她抬到自己的屋子里,拿出自己准备度过这一天的糊糊给这女人喝了之后,忙问:“娃子呢?”
老田媳妇慢慢的睁开眼睛,扁圆的脸庞呆滞而死板,她紧咬着嘴唇只摇头。
“娃子呢?铃娃呢?”母亲不知问了多少次。
“别问她,她……她死啦。”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俊秀而苍白的脸颊滚下来。不久,她死去了。一个知道底细的女人,给母亲说出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原来,图斯拉克其老爷的兄弟,外号叫“猪八戒”的塌鼻子喇嘛,早就看中了老田媳妇,见她丈夫已死,趁机派人谈婚事。老田媳妇年青,长相又俊,丈夫死不久,怎肯嫁给曾使两个女人上过吊的塌鼻子呢?可是,饥饿逼着这朴实而又善良的女人,不得不含着热泪走这条黑暗的道路。她刚想领着铃娃到塌鼻子家,傲慢的塌鼻子又提出了一个新条件:“不许带孩子!”
“呸!我们娘俩饿死也不离开!”这是老田媳妇头一回的决定。
不久,她领着女儿,拖着沉重的脚去见塌鼻子,请求他让小女儿也跟她过来,铃娃虽小还能烧炕、端茶。可是塌鼻子把大嘴一撇,嘟哝道:“咳咳,不想过来就算啦,现在大姑娘小媳妇多着哩!”再三恳求都不行,她领着孩子走出高高的门楼。
“铃娃,跟妈背沙蒿去。”几天后,老田媳妇对女儿说。
“妈妈,背来沙蒿,财主家就给米吗?”铃娃扶着窗台站了起来。老田媳妇什么也没说,领着孩子走出了很远。傍晚,她们来到一个大路旁坐下来。那女人抚摸着女儿的头说:“铃娃,妈妈走不动了,咱们就在这儿睡下吧。”
“妈妈,我害怕,怕狼狗……”铃娃紧紧的贴在妈妈的怀里。
“不怕快睡吧,明天会有人把你送到爸爸那儿去。”
孩子倒头就呼噜噜的睡着了,皎洁的月光照在铃娃的脸上。那薄薄的嘴唇在微微的颤动,嘴角上浮现出一丝甜甜的微笑。只在梦中,孩子才暂时忘却这饥寒交迫的可怕世界。深夜里,那女人把睡熟的孩子放在荒无人烟的大沙漠里,满面泪痕地向盐池走去了……
母亲听了这一段话,用含满热泪的眼睛盯着那女人,问清了丢下孩子的地方之后,像一只孤船,在巨浪般的沙漠中忽隐忽现。她忘记了饥饿和疲劳,不知爬过了多少个沙岭,也不知跑了多远的路程。母亲噙着眼泪,陷在悲哀和怅惘里;铃娃是多么可爱的孩子啊!圆圆的脸蛋,乌黑的眼睛,翘起的两个小辫,头上常常插着一朵野花。母亲一刻也没有停止脚步。她顽强而执拗的相信:一定能找到可怜的孩子!果然,太阳刚刚沉入苍茫大沙漠的时刻,母亲在沙丘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脚印。
“铃——娃——子——”,母亲一次又一次地扯着嗓门喊,但回答她的不是恶狼的嚎声,就是大风的呼啸声。
“妈——妈——”大约过了半夜,从沙蒿丛里传出一声微弱而沙哑的哭声。母亲狂喜地扑过去。
“妈妈,妈妈”,铃娃紧紧的搂着母亲的脖子,央求道:“我不哭,也不跟你要东西吃啦,你别扔下我……。”
“好孩子……”母亲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从此以后,一个穿着贴满补绽的红小褂的孩子像影子一样跟在母亲的背后。她会拣野菜,会挖草根,会提水,也会烧炕,她聪明、伶俐、可爱。后来,勤劳的母亲和铃娃从湖边上拣了许多天鹅蛋和鹤蛋,又从高原上挖来了更多的甜草根、“哈来嗨”草和其它野生植物。
一天夜晚,母亲忽然问孩子:“铃娃,你好好数数咱们的蛋和草根,还能吃多少天?”
铃娃蹲在灯下,数了又数,笑嘻嘻地回答:“妈,可多啦!够吃多多的天!”
母亲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把西屋的陈伯伯叫到自己跟前,说了许多铃娃不明白的话。饥饿、贫困和长年累月的劳累,摧残了母亲的身体,如今她感到自己已经不行了,所以她做好了身后的安排,在一个宁静的早晨,母亲叫起了铃娃,让她打开窗户之后,指着东方玫瑰色的晨曦说道:“孩子,你好好看!延安就在那儿!”
“啊!多好看呀!”铃娃高兴的叫起来。
这正是晨光与黑夜交替的时候,曙光穿过重叠的山岭,渐渐闪出妩媚耀眼的光芒。广阔的鄂尔多斯高原挺起了胸膛,迎接着黎明。可是太阳还没有照在她脸上的时候,母亲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久,高原上传开了八路军来到三边的消息;不久,盐池上又出现了一个像铁牛一样结实的壮年。他到盐池上没多久,就集合起许多的难友,母亲湖畔,重又活跃起来。到了夜晚,比白天还活跃。深夜里,草屋外边站满着穿破烂衣服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里当然少不了穿红褂的铃娃。铃娃不大明白大人们谈论的事情,可是却被一种神秘而奇特的气氛吸住了。她一夜一夜地站在草屋外,向四处张望,倾听从草屋传出的声音:“毛主席”、“共产党”、“粮食”、“政权”、“夺回武器”,久而久之,八岁的铃娃也对未来有了模糊的、然而非常美丽的向往和憧憬。
一天晚上,铃娃清楚地听见塔林布日古德跟陈伯伯等人在谈论革命的故事。最后陈伯伯说:“布日古德,你说说我们盐池上的事该怎么办吧?”
“盐池上也一样”,叔叔耐心地说,“你们看,到底图斯拉克其老爷的人多还是咱们穷人多?”
“可是人家有枪呀!”一位姓刘的老汉说。
“所以我们才要夺取他们的枪嘛!要是他们没有枪,我们用什么武装自己呢?”
“能夺过来吗?”
“能啊,朋友!只要大家能齐心。”
最后,大家把拳头捏得紧紧地高举起来。这时候塔林布日古德给每人撕下了一块红布,上面写上一行大字。
可怕的饥饿和死亡袭击了整个鄂尔多斯,浓密的乌云低低地笼罩着母亲湖的上空。没有风也没有雨,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挖盐工和牧民们都很焦急,天天到塔林布日古德跟前问:“什么时候动手?”这时候他显得格外从容而沉着,他重复道:“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人们深深地感到这个像铁牛一样结实的蒙古人,比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他提出了别人从未想到的主意,他日日夜夜不慌不忙地工作,有时也到图斯拉克其府去做活,有时也跟穿长袍的兵们一齐谈天、唱歌。后来在他草屋里也出现了衣服破烂而带枪的人。忽然,在一个漆黑的雨夜里,那个穿破衣服的兵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端午节那天,榆林的张司令要来检阅部队。”这一句话,使塔林布日古德等一屋人兴高彩烈,眉飞色舞起来。
那年,图斯拉克其老爷的兵归属国民党之后,就有了一年一度的检阅制度。检阅的那几天,是府上最热闹、最繁忙的日子。因为老爷为了凑起一千名骑兵,下令召集所有的牧民、喇嘛和挖盐工人。叫老的也剃头刮胡子,然后,给每人发一支步枪,再教给他们“立正”“稍息”和“敬礼”。检阅结束后,府上就把枪收回去,给每人赏一块银元。吝啬的老爷为什么每年都出这么多银元呢?据说,这样做,老爷每月都可以得一千银元的“赏”哪!塔林布日古德经过一番细密的思索之后,就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夺取武器。
端午节就要到了。5月,是高原上风暴最厉害的季节,连续几天,黄沙滚滚,暗无天日。白天在图斯拉克其老爷门前的广场上拥挤着成千上万的人马,东跑西窜,如像一片灰色的蚂蚁。一到晚上,老爷府里显得更加拥挤了,走廊下,马厩里,磨房里,到处是疲倦的人。一片低沉的嗡隆隆的人语和打鼾声,恰像黄河的涨潮声。塔林布日古德的眼睛变得特别明亮而机灵,闪动着仇恨的火焰。然而,他在行动上却表现出惊人的镇静,给人一种信念和力量。
深夜,图斯拉克其老爷同姨太太躺在炕上正在精神抖擞地吸大烟。这时,一个身体健壮、眼睛闪亮的人领着好几个面熟而不知名的受苦人推门进来。刹那间,老爷弄不清在他面前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他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声:“唉……好哇……”
“不好!”一把雪亮的刺刀和枪口一齐指向老爷的胸膛。
经过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从二门外的大院里传出了一阵骇人的吼叫声、枪栓声、搏斗的人们的粗喘和一片人喊马嘶声。不久,高墙的大院里又平静下来了。此刻,在门口、炮楼上以及院墙内外尽是带红臂章的受苦人。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注视着四方。
高原上的风暴又袭来了,狂风卷着沙石横扫而下,像千万吨重的大铁锤那样猛击着高高的门楼,发出一阵阵闷雷般的轰隆声。第二天早晨,大院里异常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隔了一阵,从西南方的大沙漠方面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随着又是一支带红臂章的队伍赶着一群穿灰军装的人来了。其中有一位镶着金牙、带着眼镜、头发发亮的人。这样,这位司令官在一间阴暗的库房里“检阅”了自己的部下。
从第三天起,母亲湖畔出现了空前的、人的海洋。来自四面八方的受苦人,笑容满面,扬眉吐气。他们都说:“我们要参加红臂章的队伍!”
这时,美丽的鄂尔多斯高原上出现了一支崭新的红色骑兵。这支队伍像高原上的雄鹰,迎着袭卷千里的狂风暴雨,展开翅膀飞翔了。
〔注〕图斯拉克其是蒙古语,一种大封建主的称号,有地方叫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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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门开(外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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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紧跟随,听调动。要北走,要西行;海填三峡一面镜。“起宏图……”等您一声令。看东海,望昆仑。万里山河装胸怀,一幅蓝图在手中。领袖含笑答长江:将进军!〔注〕1958年毛主席乘“江
峡轮”进三峡滟滪堆 (注)瞿塘峡口,怪石突起。天造巨兽站江心,千古奇险滟滪堆。卡三峡咽喉,锁一江怒水,断舷折舵,放过船头也不放船尾。望白帝城下,水平如镜,白帆一片正憩息。问滟滪,在哪里?
“在这里”,航道英雄,爆破能手,手捧滟滪堆:
“看照片,去年将它移,永远将它嵌在镜框里。”〔注〕滟滪堆已于1960年改
造航道时炸毁。对我来 〔注〕西陵峡,漩流险滩三百八,处处险,处处奇,梦见也惊怕。一块巨石出江水,名叫“对我来”。恰如猛虎拦险道,躲不开。
“对我来!”船头对我开,舵手对我来。考英雄,试好汉,天给我职权,万年无例外。谁是英雄对我来,送你出峡外。不是英雄难逃走,回流抓回你,粉身碎骨将你摔。
“对我来!”考过英雄千千万,竟然考出女儿舵手来。越考英雄越发多,好似江水不尽滚滚来!
“对我来”,年老力已衰,单等造海英雄来,我要退休回海底,永远不必对我来。
〔注〕“对我来”为峡内险
滩,行船到一定距离须对
它开去,临近时利用回流
可绕它而过,否则回流会
将船卷撞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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